废话,谁不是头一回啊?苏妙撇嘴,左右想想:“随便写两句吧,按个手印就成。”
“你知不知道这休书一旦写了,你便是弃妇,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他问。
“我也没少被人戳脊梁骨,不差这一回。”她满不在乎地摆手,“写吧。”
无话可说,沈知落随便写了两句,与她一起按了手印,然后冷着脸便起身走了。
“小姐!”
木鱼听得消息过来,两眼泪汪汪地抓住她的衣袖:“您这是做什么,好端端地过日子呢,您都为他从将军府出来了,怎么能拿这休书呢!”
苏妙身上酒气未消,搭着她的肩带她回去收拾东西,似笑非笑地道:“就是因为连将军府都出来了,所以我才不甘心。”
这话听不太明白,木鱼连连摇头:“姑爷未必舍得您,您给个台阶他说不定就下了,何苦要休书?”
“你不懂。”苏妙点了点她的鼻尖,“小丫头,喜欢的东西能追一时,但不能追一世,那太苦了,中途歇歇脚,要是那人不等,便就不追了,自己省着力气过日子,也挺好。”
这的确是懂不了,木鱼连连摇头。
府里已经做好了晚膳,似乎有她喜欢的菜色,香气从四面八方飘过来,闻得苏妙有些馋,刚打算定神拒绝这诱惑呢,沈知落便去而复返。
“厨房不知道你今日要走,多做了菜,吃了再出门吧。”他冷着脸在她屋子里的桌边坐下,看着下人把菜端上来,语气不善,“吃完了就走,别耽误。”
他都这么说了,苏妙也懒得多客气,坐下来喝口汤压压酒,然后一顿狼吞虎咽。
她今日酒喝得太多,肚子都开始疼了,吃点东西压着,路上也不至于难受。
酒足饭饱,人就犯困,苏妙起身,脚都发软,扶着木鱼才勉强朝他行了礼:“多谢。”
沈知落冷漠地看着她:“困了就睡一觉再走,你这房间乱七八糟,反正也不会有人要住。”
这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最软的话了,也算一个台阶递给她。
要是以前,苏妙肯定就说:“你这是舍不得我呀,那我不走了。”
可是眼下,她却是正正经经地摇头:“不了,已经不是夫妻,还住这儿,惹人闲话。”
额角上起了青筋,沈知落沉怒地捏着罗盘,心想她这话说出来也不觉得亏心,苏家大小姐来去如风,什么时候怕过闲话?
只是一刻也不想与他多待罢了。
挺好,沈知落很清楚,他做了违背天命之事,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硬将她留在身边也是连累人家,不如放人自由。
但,真看着她一步步往外走,他还是觉得烦,比她嫁过来的时候还要烦上许多。
天色已经晚了,门口备了马车和拉嫁妆的牛车,他其实只要不给她安排护卫,她这大箱小箱的在夜里定会出事,到时候还是只能回来。
可他觉得难堪,当初不想娶人家,被逼的是他,眼下若舍不得的也是他,那他就太低贱了些,真被她玩弄于鼓掌。
于是车轮滚动,苏妙还是走了,一列的人慢慢消失在路口。
收回目光,沈知落亲手拉过门弦来,将沈府的大门缓缓合上。
时至深夜,四周漆黑。
花月睡不着,披着斗篷正趴在窗台上看月亮。
韩霜估计是要没了,所以李景允一直在韩府没回来,她也乐得清静,就盯着那月盘子瞧。
“主子。”霜降忍不住劝她,“您本来就受了凉,刚沐浴热乎些,就别出来吹风了,明儿若是生病,这院子里谁也没法给三公子交代。”
花月摇头,指着天边小声道:“你看那月亮跟咱们大魏的有什么不同吗?”
微微一愣,霜降左右看看,顾忌地道:“没什么不同,您少说这个。”
“也不是我要说,是尹嬷嬷他们总觉得大魏的月亮更圆。”花月轻笑,“我这人没出息,甭管是哪儿的月亮,好看就行。”
霜降明白,她只是想找那几个人报仇,并不像尹茹他们那样有野心。
“什么月亮都是一样地看,您没错。”
双眼迷离地看着那挂在墙头的月亮,花月唏嘘:“以前没怎么仔细看过,眼下瞧来倒是,还别说,这大梁的月亮也真圆,像是能看见上头吴刚伐树,你瞧那一团黑影,像不像?”
霜降敷衍地瞥了瞥:“嗯,像。”
余光瞥着,好像有哪里不对劲,霜降纳闷,又抬头看过去:“主子,你觉不觉得那团黑影好像太黑了些?”
“是。”花月点头,“不像是月亮上的黑影,倒像是有人趴在咱们墙头。”
仔细打量片刻,霜降脸色变了:“主子,不是像,好像真的有人趴在咱们墙头。”
花月:“……”
这三更半夜的,院子里又只她们两个,花月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拿起了旁边的花瓶。
“嫂子,是我。”趁着她还没出手,苏妙连忙跳下了墙。
走到近处,她那眉眼在烛火里清晰起来,花月才捂着心口道:“吓死我了。”
“谁料你们还没睡啊。”苏妙耸肩,“我来放点东西,出门在外,带太多箱子不方便,又没别处可去,只能来打扰嫂子你。”
她上回与将军闹翻了,最近京华里都在议论这事,花月也能明白她翻墙的良苦用心,便只问:“你要去哪儿?”
苏妙搓手就笑:“头一回被人休弃,该游玩整个京华庆祝庆祝。”
“京华就这么点大,你要游玩——等会。”
花月皱眉,不敢置信地问:“你说头一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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