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袭云面容又有些发僵。
这天是怎么都聊不下去了。
所幸要说的事情也已经说完。
他便缓缓起身,道:“国公交代我的事情都已经说完,我这便回程了。”
裴云蕖微微一笑,道:“厉溪治,你替我送送。”
甄袭云道:“二小姐不用客气。”
裴云蕖笑道:“倒不是我客气,关键这些时日幽州城里不太平,据我所知,六品七品的修行者都烂大街似的,死了好几个,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在我父亲面前,我倒是说不清楚了。”
甄袭云心中顿时一寒,也不敢再废话,低垂着头便走了出去。
等脚步声远去,顾留白推开隔墙上的门,走了过来。
“这下倒好,三皇子很有可能是堕落观隐道子,我父亲倒是将我大姐许配给了他。”裴云蕖看着顾留白说道。
顾留白好奇道:“听你的意思,你父亲倒真是个枭雄人物,恐怕就算确定三皇子是堕落观隐道子,他也依旧会让你姐嫁过去。只是你怎么和你姐这么不对付?”
“你以为我为什么从小就喜欢往外跑?”裴云蕖咬牙道:“还不是因为在家里老受她的窝囊气,我那时候才多大,话都说不清呢,她就老喜欢弄坏自己的衣衫或是家中的宝贝东西来嫁祸给我,要不是我父亲觉得小娃娃皮点有出息,恐怕我没几岁就要丢给别人去养了,我稍微明白点事情的时候,就赶紧离她远远的。到时候她就嫁祸不了我。不过她更为变态的是,从嫁祸不了我开始,就老是暗中派人给我使绊子。”
顾留白苦笑道:“这好好的,学李氏作甚。”
“这下好了,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她也混成了李氏。”裴云蕖突然得意起来,“她要么以为这样更是稳压我一头,万一她在皇宫里得意,回到家中可以耀武扬威,但听五皇子那么一说,三皇子估计是斗不过太子的,她这前途堪忧,给三皇子生十个都没用。”
“好歹你父亲没你想的那么恶劣。”顾留白道:“估计也想通过这桩事情,让你看清朝堂的险恶,也让你面对真正的生死,之后做事情慎重一些。”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懂。”裴云蕖摇了摇头,她有些哀伤起来,道:“只是我不喜欢他的这种做派…他的这种做派,和我终究不是一路的。他可能会觉得我幼稚,但我心里明白得很,我哪怕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也不会是他这种做派。他以为这样我会和他近些,但他不知道这样反而让我跟他远了。顾十五,你在黑沙瓦说不想厉溪治变成你最讨厌的样子,但他却的确成了我讨厌的样子,而我,却不想成为我心中讨厌的样子。我明白你为什么不想入仕途,不想入朝堂了。因为在那里面,玩的都是利益,玩得都是平衡。谁要是不守暗地里的这种规矩,那反而会被群起而攻之。”
“没什么好遗憾的。”顾留白笑了起来。
他的脸庞依旧很青涩,但是笑容却充满了豪迈。
“任天子拥百万师,我有三尺青锋。”他缓缓抬头,仿佛在仰望他娘过去的模样,“我虽然还不知道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天地之大,无人拘束得了她。我想要成为的不是那种权贵,而是天下之大,任我来去,谁也奈何不了,谁也阻止不了我心意的那种人。”
“常人总是觉得天子之意不可违,一提到天子,一提到那些手握重兵的权臣,心气便先怯了三分。但过往千年,朝代更替,还不是谁的拳头大谁最最终成了王。大隋朝腐朽成那样,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反,最后天下还是落在了李氏的手里?还不是因为李氏修行功法强横,又出了那样一个修行天才。我娘从没有让我生出对王图霸业的兴趣,她只是觉得要让我拥有一剑破万甲的能力。她的道理极为简单,只要自身足够强大,那长生天都不敢对付你,别说是人间的帝王。身为修行者,世间的一切皆是虚妄,只求自身之强大。我敢肆意妄为,是因为我现在身边有好些个八品,有好些个厉害的七品,而且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八品,甚至会成为我娘口中的九品修行者。”
裴云蕖虽不言语,却如同当日看着他和格桑对决一般心潮澎湃。
管你阴谋狡诈,我自人间无敌。
什么朝堂,什么权势,对于顾十五而言,皆是真正的过眼浮云。
她原本心中还有的一丝积郁,一丝哀伤,在此时也随之烟消云散。
“我们今夜要不要将五皇子拉去杀人?”
就在此时,顾留白突然贼兮兮的一笑,“我很想看看李氏的杰出子弟到底有何等的实力。”
一看顾留白的笑容,她就知道顾留白已经谋划好了,那五皇子今夜肯定要被顾留白坑着出手。
但光看人杀人不过瘾啊。
于是她忍不住撒娇道:“十五,我也想杀人。”
顾留白看着她撒娇的样子,倒是有点吃不住。
不得不说,她穿这种女人味特别足的衣衫,和她耳鬓厮磨,还真的有点吃不消。
裴云蕖一看他此时的神色,就顿时有所领悟。
她的玉面微红,心中倒是遗憾,可惜现在是冬日,若是换了夏天,倒是要看看你把持得住不。
……
许推背回到小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满院飘香。
不仅有柴火熏制的蜡肉的香气,还有酒糟烧肉的香味,还有一些新鲜菜蔬的味道。
“这些不用你费心,华沧溟已经让我挑了个厨娘,明早上就会过来。”
到了伙房里坐下,安知鹿在灶膛里添了些柴火,然后过来倒酒的时候,许推背一手拦住了酒壶,“今晚上不喝酒,还要陪捕房的人和在外面走走。”
“知道了,要我也去帮忙么?”安知鹿问道。
许推背两口就干完了一碗面片汤,挑了一块酒糟肉吃着,沉吟了片刻,道:“我听说你在永宁修所带着一帮子小厮,那些人认识的三教九流的人多,都挺有本事?”
安知鹿看了他一眼,道:“其中有几个办事还算机灵,本事说不上,就是打听事情,偷鸡摸狗还是擅长的。”
“城里出了不少命案,你让他们帮忙查一查,我和那三个修所的东家也都说好了,会给他们点空的时间,军方那些人也不让他们白干,会给他们一些铜子。”许推背看了一眼默默点头的安知鹿,道:“你和他们说,办事得力的,我会给他们弄个军籍。这些人要讲修行,年纪是都已经大了点,但好好练练,配点厉害的杀人东西,一样可以有大用。”
安知鹿一直是不动声色的拘谨模样,听到这些话,他的神色才有了明显的变化,他眼中出现了掩饰不住的感激神色,“多谢许将军。”
“我们军营里的人最怕客气来客气去。”许推背看了他一眼,“把事情办得漂亮,比什么都强。”
安知鹿点了点头,也坐下来吃东西,“这些办案的事情按理不属于您的管辖范围,怎么也要帮他们去弄?”
许推背道:“你记住了,朝堂上那些文官的事情我不懂,但我们武人的事,不是话说得漂亮,姿态放得低就有用的。尤其是在这种城里,别说有的事该我管,有的事不该我管。你做的事情让别人轻松,对这座城好,这座城里头的人就会都看在眼里。你让人家舒服,别人就自然觉得你有本事,就会服气你。今后交在你手上的事情就越多。真正肯卖力和卖命给你的人越多,你这人才越发有本事。至于官阶,很多时候都是虚的。”
安知鹿点了点头。
他不再说什么,低头默默吃东西,同时在心中盘算,要怎么让章青牛那些人将事情遮瞒过去,同时还要让那些捕房的人满意。
……
长安皇城,太极殿以北,包括两仪殿在内的数十座宫殿,构成内廷,是后妃、太子以及皇子们生活的所在。
六皇子和其母妃早年得宠,所以起居的殿宇其实相较其余皇子的殿宇要大上许多,地势和位置也好。
只是这五六年来,他早已不得皇帝喜欢,不仅没什么人会来走动,就连配备的宫人都少了许多,就连那些做杂事的宫人都往往是后妃们挑剩的,不是比较蠢笨,就是手脚不勤快。
他站在这殿宇里头,石砖的缝隙里面那些枯草都还杂毛一般的矗立着,从这些杂草枯黄到现在,那些宫人居然都没有将之清理掉。
六皇子李融显得有些清瘦,虽然比五皇子还小个两岁,但是他脸上却看不出青涩,反倒是像长安街巷中,那些早就被生活的艰辛磨平了棱角的男子,颓废之中带着一些萧索。
他身着单衣,四周高殿和宫墙的阴影汇聚着寒意压在他身上,他却是负手而立,倔强的不怕寒冷。
一名宫装少女悄然进了这座殿宇。
看着六皇子昂首和寒冷战斗的模样,她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父皇又在大发雷霆,太子心中肯定高兴。”
六皇子对着这少女点了点头,“这样连续大发雷霆,容易折寿啊。”
同是天涯沦落人,就很容易关系融洽,乃至形成联盟。这名宫装少女就是齐愈提及过的安兴公主。
虽说成为去吐蕃和亲的人选已成定局,这安兴公主倒是没有那种不得志的抑郁模样,她看上去依旧阳光乐观,看着六皇子幸灾乐祸的样子,她笑容越发灿烂了些,“让他如此大动肝火的原因,我估计哪怕你再聪明,也绝对想不到。”
“哦,说来听听?”六皇子来了兴趣。
“我们宫里头有人往外偷偷传了功法,那功法还是很邪门的黄门法门,让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淫邪。”安兴公主笑眯眯的说道,“而且这种法门真气刚猛,是专门给玄甲士用的法门,最有意思的是,这人挑了不少适合修行这法门的人之后,还让他们都到了幽州,占了一座山头,之后这群人又在幽州想偷偷搞一批玄甲。”
六皇子脸上仅有的一丝笑意消失了。
“幸亏我和你一个早就失势,一个是外放吐蕃的不二人选,不然这次可能要掉人头。”
他微一皱眉,便道:“这次老四恐怕要惨,他和那些黄门走得近,而且老三不可能这么莽撞,至于太子,那更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安兴公主道,“那你五哥呢?”
六皇子顿时发出嗤笑,“老五是逃跑天下第一,保命天下第一,这种掉脑袋的事,轮都轮不到他,而且他也不会这么蠢。他现在又在幽州,我父皇清楚得很,如果这次要把锅子扣在老五的头上,那老五接下来恐怕直接潜逃到回鹘或是吐蕃去了。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段红杏那帮人死命的保着他,我父皇看在那群人的面子上都不会对付老五。”
安兴公主点了点头。
六皇子沉吟道,“那一百零八具青冥铠的事情有后继没,长孙氏和太子今天搞事情了么?”
“太子没有动静。”安兴公主一听也顿时幸灾乐祸了,“但长孙无极把两个七八十岁的制甲老师傅请了过来,把父皇气得不轻。”
六皇子咧开了嘴,“我就知道会这样,他根本不在乎谢晚那些人的死活,那种少见的狂徒能做大事,他倒是有些事情可以让那种人去做,不过关键他的目的一点没达到,估计晚上看胡姬跳舞都没心情。”
安兴公主眉头微蹙,“他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六皇子伸出两根手指,慢慢屈起一个,“第一个目的,他听说了那绿眸是郭北溪的弟子,但觉得郭北溪就教了他几年,那绿眸不应该厉害成那副样子,按照这个态势,那绿眸必定奔着八品去。他便怀疑,这绿眸有没有可能是堕落观上一代道子调教出来的人。”
“上一代堕落观道子是怎么回事?”安兴公主轻声道:“按理宫里头修行的事情,我娘知道的都很清楚,但堕落观上一代道子的事情,我娘却也不知道。”
“你真想听?”六皇子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傲然的神色,“安兴,不是我吓唬你,虽然你身上有去吐蕃和亲的免死金牌,一般事情奈何不了你,但这种事情知道的就那么几个,万一被别个人知道,父皇很有可能一怒之下,哪怕临时封个公主去吐蕃都要你的命。”
“这我都怕,那我还敢去吐蕃?”安兴淡淡的笑了笑,“说给我听吧。”
“要么不讲给你听,要讲那就索性让你听个明白。”六皇子李融傲然道:“我李氏在隋朝的时候,就是一流的门阀,所修的法门自然都是先秦以来世间一流,但真正的一飞冲天,还是到了我爷爷那一代,我李氏一下子冒出了四五个修行天才。我太爷爷起兵时,我爷爷已入八品,他又机缘巧合,获得了失传已久的天源流罡,接着自己融合我李氏的真气法门,创出了九庭皇气诀,这个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哪怕是我李氏其余那几个修行天才,都不是他的对手,但和隋朝那几场大仗一打,那无名道观的修行者却让他吃了大亏。因为那道观各种法门诡异,再加上要获得人心,所以我太爷爷默许幕僚将那道观称为堕落观,并将其故意恶化丑化,传播于世间。我爷爷和那无名观的八品修士交手三次,杀了一个,另外两场却是都落败,虽说我爷爷用兵如神,但那无名观的强大,也让我爷爷十分忌惮,便花了无数心血去收集有关此观的情报。他发现这无名观每一代道统的传承都十分奇特,每一名长老都会收几名真传弟子,各自传承观中的一些绝学,但同时每一名长老却又会各自物色一名隐道子,这些隐道子会获得观主的一些法门,他们在修行之中要设法让自己变得强大,同时要隐匿自己的身份,然后用尽各种方法,借助一切势力来找出和杀死其余的隐道子,最终幸存的那名隐道子,就会成为堕落观道子,堕落观所有的绝学他都可以任意挑选和修行,并在合适的时候,取代上一代观主,然后再开始下一轮隐道子之争。”
“堕落观寻常的真传弟子已经十分厉害,那这种隐道子,一定十分可怕。”安兴公主凝重道,“只是听你这意思,堕落观的上代道子还很特别?”
六皇子轻声道:“这也是我幼时得宠,能够在父皇的寝宫里过夜带来的好处,我曾有一次听他和那高求实交谈,说是发现了一桩堕落观的隐秘。以往堕落观这样的传承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岔子,但是偏偏上一代道子十分特别,他最终赢得了道子之争,杀死了其余的隐道子之后,却偏偏不听这堕落观的安排,据说直接就将堕落观当时的观主给刺杀了,而且将堕落观的藏经卷走了大半。现在的堕落观虽然还是令人闻风丧胆,但已经是失去了大半根基的堕落观。由此可以想象,当年我正值巅峰的爷爷,自以为天下无敌的时候,遇到的那座无名观是何等的强大。”
安兴公主不可置信的轻声道:“堕落观失去了那么多传承,连当时观主都被刺杀了,现在还这么强悍诡异?”
“毕竟还有不少长老。”六皇子淡然道:“每个长老身上还是有点绝学的,而且法门这种东西丢了,还是能够从别的地方再找点回来补的,这些年堕落观的剑术,真气法门没听说多厉害,但是蛊毒之道倒是反而精进了,这说明堕落观没办法之下,倒也开辟出了一条新路。人嘛,都是逼出来的。”
安兴公主沉吟道:“那父皇是怀疑那绿眸是堕落观上代道子的传人?”
“上代道子刺杀了堕落观观主,彻底摆脱了堕落观的控制之后,便不知所踪。父皇肯定是想,当年能够和我李氏在修行方面扳手腕甚至还胜出的,就只有那座无名道观,佛宗儒家都不足为惧,那么如果说现在我李氏强盛更胜往昔,但反而有别的年轻修行者,能够大大超越李氏同年龄的修行者,那恐怕也只有是那座无名小观的真传才能做到。”
顿了顿之后,六皇子忍不住看向紫宸殿的方向,又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所以黑沙瓦那绿眸展露锋芒之后,他第一个目的,就是尽快弄一拨人去对付那绿眸,看看那绿眸是不是那堕落观道子的真传。他费尽心思调了那么多玄甲和修行者给谢晚用,让谢晚去对付那绿眸,我现在都是可以肯定,那谢晚应该是堕落观隐道子之一,堕落观的人当然应该更容易看清这绿眸用的到底是不是堕落观的法门。”
若是裴云蕖在此,听到六皇子这样的判断,必定会佩服得五体投地。
仅凭猜测皇帝的心意,竟然就猜准了谢晚的身份。
“可是咱们这老子第一个算计就落空了,花了这么大力气,冒着被长孙氏抓住小辫子和借题发挥的风险,却看了个寂寞。”六皇子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不是和我说,那谢晚直接就跑了,什么绿眸都根本没出手,还有那一百具青冥甲居然被一些火器烧得哇哇叫,丢盔弃甲,而且那四耳妖猫在这个时候又出现在他和高求实的面前挑衅了一番,他岂不是更加要吐血?”
安兴公主忍不住好奇道:“那四耳妖猫又是怎么回事?”
“那猫有意思。”六皇子嘿嘿一笑,道:“那猫就是上一代堕落观道子养的,似乎猫都练了什么法门,开了一点灵智,而且也不见老死。那猫其实很厉害,八品修行者都追不到它,但它胆子特别小,它的主人如果不在城里,它不知道躲到哪个地方,谁都见不着它,但每次只要它的主人到了城里,它每次必定出现在城里一些最厉害的人物面前,耀武扬威一番,意思是你们平时这么厉害,但又能奈我何?安兴你想想,我这冤大头父皇费了老大劲去确认那绿眸的身份,结果那一百零八玄甲士派出去了,正主却已经在了长安,他要是没那么心急,晚两天整这事情,他都不用费劲了。明显那绿眸不是堕落观道子的传承。现在可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安兴公主眉头微蹙,道:“这四耳妖猫出现,就意味着堕落观上代道子的传人已经在长安,那父皇确定绿眸还在幽州,那便可以断定那绿眸肯定不是堕落观上代道子的真传,那会不会存在另外一种可能,堕落观上代道子还活着,来长安的是堕落观上代道子,或者说上代道子也不只一个传人,那绿眸只是其中之一?”
“我对堕落观没有我父皇了解,但既然我父皇觉得堕落观上代道子已经死了,来的肯定是他的唯一真传,那么我想他一定是有确凿的证据支持他这样的判断。”六皇子沉吟道,“他应该确定堕落观上代道子已死,而且确定上代道子应该只有一名真传。”
“这几日我也听说四耳妖猫出现了好几次,父皇已经动用所有暗卫和密探疯狂搜索和清查这段时间进入长安的所有人。”安兴公主点了点头,“那照你这说法,父皇比任何人都确定堕落观上代道子的真传已经在长安城里活动。”
六皇子微嘲道:“我爷爷到了登基做皇帝时,自身的修为也是绝高,那些无名道观的八品就算杀到他面前,他就算应付不了,脱身可能没问题,但我父皇哪里有我爷爷厉害,所以我爷爷不怕堕落观修士,但我父皇心中肯定怕得要死,他用这一百零八具青冥铠是一石二鸟之计,确定绿眸身份的同时,他想要看看青冥铠多了之后,是不是真的能够围杀八品。”
安兴公主心中一动,道:“我听说这青冥铠是他一手炮制出来的。”
“那是费了他相当的心血,内心恐惧的结晶之物啊。”六皇子嗤笑出声,“最近这二十年,我大唐其余玄甲都没有多少长进,那是因为最厉害的那两座工坊都按照他的意思,将心血都用在了这青冥铠的研究和制造上。这青冥铠求量,制造工艺和材料,一开始追求的就是能够大量制造。而青冥铠的最显著特色,就是聚集的青冥铠越多,对修行者的真气就越是有压制作用,所以这青冥铠从一开始,就是针对那种强大的八品修行者。一百具不行,就三百具五百具,汪洋一样淹死这八品修行者。他派出去这一百零八具青冥铠,就是因为那绿眸身边肯定有八品,他心中肯定做过判断,觉得这一百零八具青冥铠是行的,若是不行,那接下来也可以针对性的改进。”
说到此处,六皇子实在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结果倒好,八品一个都没出现,这一百零八具青冥铠被莫名奇妙的野火烧得七零八落。”
安兴公主沉重道,“这听起来如同儿戏,但你知道我一开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却是寒毛直竖,我只觉得弄出这种火器的人太过可怖,这人的来头肯定非同小可。”
“那是自然。”六皇子也肃然起来,道:“除非只有一种可能,此人不仅是强大的制器师,而起恐怕对我大唐的所有玄甲,乃至这青冥铠都十分了解,无论是材质还是符纹,还是其特性都了然于心。我甚至怀疑,青冥铠此次算是第一次大规模集群实战,但这人能够如此针对,说不定便已经猜出来的是这么大批的青冥铠,甚至青冥铠从建造之初,他就已经有所了解,他的脑子里,恐怕早就有了这种破法,否则临时起意,怎么可能这么快,这么有把握。”
安兴公主长出了一口气,苦笑道,“这听起来,这青冥铠从一开始就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