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这天好不容易到了平阳郡的城里,刚在客馆里头拿了房,只见一个牛高马大的护法僧就朝着他走了过来。
“善哉!”
这护法僧浓眉大眼,一副老实人面孔,但浑身都是肌肉疙瘩,铁塔一般,和其余护法僧相比,他的年纪显得有些大了。
对着王若虚行了一礼之后,这护法僧开口便认真道:“小僧神德,我看施主和我佛有缘…”
王若虚浑身一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未等这护法僧说完,他就连连摆手,“肯定没缘,我还要娶妻生子的。”
神德认真道:“有缘也不需剃度,亦可娶妻生子。”
王若虚满心都是不祥的预感,他颤声道:“哪里来的缘?”
神德认真的打量他的身躯,道:“小友骨骼精奇,尤其双肩宽厚,极其适合我寺法门…”
“这什么跟什么?”王若虚欲哭无泪,“我这哪是什么双肩宽厚,我这肩膀是撞墙撞的,余肿未消吧估计。”
神德沉静道:“那你为何撞墙?”
王若虚无奈道:“我撞墙是因为被强敌围困,必须撞出一条生路。”
“善哉!”神德微笑着看着王若虚,“那你被强敌围困的时候,为何不选择用别的办法,却是第一时间就想到用肩去撞墙?”
王若虚一愣,马上解释道:“当时情况特别危及,我感觉只有撞墙这一个法子。”
“情况极其危及之下,你不想它法,第一时间却想到用肩去撞墙,这说明什么?”神德感慨道。
王若虚都被绕晕了,“说明什么?”
“说明这是本能的反应.”神德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洛阳的方向,他极其认真道:“此次我出寺来,我寺中弘运法师便和我说他于修行之中见到我此行会遭遇铁肩法王出世.”
接着,他看着王若虚,更加认真道:“我想便应该是王施主你了,你便是弘运法师所说的铁肩法王。”
“……!”
王若虚无语到了极点。
这的确比撞墙王要好听,但铁肩法王倒是个什么鬼?
神德一眼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又出声道:“铁肩法王乃是多位法师预见未来时所见修罗场中护法之人,在极度危难之中,解救佛子于修罗场的关键人物之一。”
……
十余名松溪书院和潜心书院的学生坐在客馆的一间议事厅中。
他们这些人是两座书院的先遣者。
到了长安之后,他们会按照邹老夫人的意思,开始着手建立长安的书院。
这书院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做寒门书院。
顾名思义,只招收寒门弟子。
而且按照邹府和段酌微的意思,那些真正有才能的,家中贫寒根本无法负担得起食宿费用的,那一切费用会先行垫付,今后再从书院安排的营生之中慢慢扣除工钱。
能让想读书的人能读书。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传到长安,据说就让不少当年因为邹府那两位大人的提拔而入仕的寒门出身的官员泪流满面。
真正的寒门子弟想要读书识字,提升自己的认知和思维有多难,这些官员最为清楚。
士不可以不弘毅!
士为知己者死!
这些松溪书院和潜心书院挑选出来的学生,怀抱着远大的志向,目光都透露着坚毅,他们做事起来也是认真到了极点。
眼下他们手中就有两个新的课题。
一个课题是四皇子之死。
假设皇帝只是借无头菩萨庙的事情,乘机让四皇子死,那么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他想通过四皇子的死,得到什么。
第二个课题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摸清长安延康坊每一户的人员构成,包括他们的收入,依附的势力。
这两个课题截然不同。
第一个课题是皇权谋略,必须有无数和皇帝有关的情报才有可能理得出一丝可能。
第二个则是实操题,这是走访摸底,但外来人员想要用很短的时间摸清一个里坊的人员和背后的势力,这也有惊人的难度。
只是难归难,断然没有退缩之理。
……
“绿眸要和沧浪剑宗比剑,和谁比剑?”
“不是单说和谁,而是砸场子。”
“砸场子?”
“对,沧浪剑宗据说是追究郭北溪私传秘剑之罪,但绿眸反过来说,沧浪剑宗的秘剑根本不正宗,意思是他学的根本不是沧浪剑宗的秘剑呗。”
“意思是反过来要指教整个沧浪剑宗了?”
绿眸和沧浪剑宗要比剑的消息,在长安的官学之中掀起了讨论的热潮。
正巧这两日是六学二馆的年尾宴。
各官学年末的这聚餐一吃完,学生就准备过年了。
谁也没想到传出来这样的一个劲爆消息。
这令不少准备了精妙好诗,准备在宴会上出出风头的学子很是郁闷。
出不了风头了。
每个人都在讨论绿眸。
长安至少有过半的年轻才俊对诸多事物都抱有怀疑态度。
黑沙瓦大战都过去这么久了,其实很多年轻才俊对那一战的真实程度还有所怀疑。
许多年轻才俊用沙盘反复推演,得出的结果都是不可能。
所以很多人虽然不敢大肆宣扬,但心底里都觉得时势造英雄,这绿眸有可能是假造出来的英雄。
大唐在吐蕃面前连连受挫,都不得不采取和亲的手段,恐怕黑沙瓦一战,大唐也是吃了大亏的,只是需要一个这样的英雄来提振人心。
眼下这绿眸要挑战沧浪剑宗的消息一确定,有些先前保持怀疑态度的年轻才俊倒是又推翻了原有的假设,觉得这绿眸恐怕是真的厉害。
但之前很多和军方有些关系,知道绿眸对战格桑的一些细节的年轻才俊,却反而觉得绿眸骄兵必败。
这种判断和卢乐天一模一样。
国子监律学的食坊之中,对于绿眸的风评骤然转向,呈现一边倒的局势。
就连先前最崇拜绿眸的一些学生,也顿时觉得绿眸已经飘了,丧失了基本的判断力。
在他们看来,假设如果律学这帮子人就是沧浪剑宗,那么遇到一个这样来砸场子的,他们完全有两套不同的方案可以应对。
第一套方案就是一开始就派出个真气修为远高于绿眸的修士和绿眸对敌,如此一来,哪怕绿眸真的能胜,恐怕身上带的伤要比当日和格桑时所受的伤还要重。
接下来再出场个一两个修士,这绿眸就恐怕支持不住了。
第二套方案则是反其道行之,我不派修为顶厉害的,但我派两个剑法最绵密,防御手段特别强的修士和你缠斗,哪怕不将你累死,也将你的优劣处和各种剑招看得一干二净。
不过在这个食坊里头,却还有两个人坚持己见,觉得绿眸能胜。
这探讨一热烈起来,气氛就有些不对,从探讨绿眸变成了针对两个人的围攻,大多数人的注意点,反而变成了觉着这两个人死脑筋,故意特立独行了。
这两个律学的学生其中一个叫做狄然,平日里很沉稳的一个少年,另外一人叫做陈秋语,一名平时成绩一般,但长的好看,且因为家中父亲是长安的右卫将军陈青芝,所以大多数攻击都落在了那名叫做狄然的学生身上。
狄然也没有舌战群儒的兴趣,只是始终平静道,各有各的看法,你们的看法是你们的事,但我坚持我的看法。
只是一大堆人摆事实讲道理都不能说服一个人,这一大堆的年轻才俊却有种挫败感,反而都忍不住挖空心思想要说出一个致命的道理,一下子将狄然击败。
正当不少人的语气都变得有些不对,明显带上火气的时候,整个食坊却骤然一静。
很多人这才发现,一名宫装丽人已经在食坊门口似乎站了好一会。
“怀贞公主!”
不少认得这名宫装丽人的学生顿时都起身行礼。
有两名和她相熟的学生更是直接迎了上去,笑道:“公主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