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十娘说道,“江婊婊是故意的,她说红袖不够格,说红袖是郑氏的死士,估计很多法门都教不了她。还对着红袖说,你这样子藏着掖着的教法,教出来的弟子怎么可能胜过别人教出的弟子。反正她花言巧语嘲讽人的本事比我强,她就偷偷和我说,让我在一边嗑瓜子,不要讲话就成,然后她就和那红袖说了一通,那红袖被她说得毛都炸了,反正最后被说得要找自己一个好友,灞河剑场的名剑师谢虹一起来教华琳仪。”
“华琳仪?”顾留白狐疑道,“怎么又变成教华琳仪了?”
阴十娘知道自己说话太爽利,以至于顾留白没听明白。
于是她沉吟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道,“江婊婊故意激那红袖,说看来红袖打不过我,不仅是修为比我差的原因,还有眼光、气魄都远远不如我。所以她调教的弟子,更是不可能有我调教的弟子厉害,哪怕她找几个名师一起教,也不可能打得过我调教的弟子。”
顾留白这下懂了,“所以红袖气得炸毛,要挑人一起教华琳仪,然后打赢江紫嫣,那江紫嫣的意思是你这下就肯定要教她了。”
阴十娘点了点头,道:“所以江婊婊弄了半天,其实是想我教她。”
顾留白笑了,“不愧是江婊婊啊,换了我,要选个老师,肯定也选个最厉害的啊。”
阴十娘看了他一眼,“没准她就是算计着我经常跟你在一起,她好借机也经常和你在一起练剑。”
顾留白顿时无语。
阴十娘顿了顿,道:“有件正事。”
顾留白马上认真起来。
阴十娘道:“龙婆刚刚说她感应到有个厉害的八品修士正从春明门那边进入长安,你如果觉得有必要,可以让人查查,今天有什么厉害人物从春明门进来了。”
顾留白顿时深深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正在进城?”
阴十娘点了点头,道:“龙婆估摸着我和你说这事的时候,这个人差不多到城门口,反正不管是在进城,还是已经进了春阳门,差不多就这个时候。”
顾留白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轻声问道,“龙婆能够感应到其它八品修行者的动向?”
阴十娘说道,“一般的八品修行者不能,但一些进入八品的时间很长,体内积蓄的真气特别强大的,以及一些神通特别强大,牵扯元气厉害的,或是和她所修的法门相近的,她能感应得到。”
顿了顿之后,她想了想,道:“反正看龙婆的意思,这个人和长安城里的那些个八品比起来,至少比一大半人强,估计能和沧浪剑宗的宗主萧真微差不多。”
顾留白倒吸了一口气冷气,“那不是位列前三前四?有可能比你还强?”
阴十娘倒是一点都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实事求是的说道,“应该有可能比我要强一点。比我差好多的,她也感应不到。”
“回鹘神女身边的那个八品她感应得到么?”顾留白马上问了一句。
阴十娘道,“没刻意提,估计那人也就那样,应该打不过我。”
顾留白忍不住朝着东边望去。
春阳门是靠近东市的那个城门。
……
越是接近年关,长安城门的盘查就越严。
谁也不想在新年里出事,若是不小心犯错,那在新年里头惹出事情,遭受的责罚也远比平时重。
城门卫在靠近除夕的这六七天里,都会换上经验最为丰富的人手。
每个城门外都游荡着一些身穿便服的暗岗。
这些人会提前观察道上的人,看看其中是否有些可疑的,需要重点盘查的。
一名五十余岁的男子此时靠近了春阳门。
他身穿着很普通的粗布衣服,头发已经花白,眼角和额头上也都有了皱纹。
他的神色也很平和,没有丝毫的桀骜不驯,眼睛里看上去也没有修行者特有的那种神光。
他的面容也没什么特色,看上去老老实实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很普通的,赶回长安过年的工匠。
哪怕城门外游荡的那些眼光十分毒辣的暗岗,也没觉得这人有什么特别,更没觉得这人要重点盘查。
然而等轮到他交验通关文牒时,他拿出了一个腰牌。
这个腰牌是赤金色的,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条龙。
看到这个腰牌的刹那,几个查验的城门卫顿时面色一变,当即对这人行了一礼,也不说任何的话语,便有一名城门卫的将领过来,领着这人到了城门后空地上的一辆马车前。
这人直接上了马车,然后很平静的说了一个去处。
这马车车夫也没有任何的话语,只是沉默的驾车朝着他说的那个地方行走。
在这人进城之时,在大慈恩寺中缓缓行走的玄庆法师停了下来。
他也缓缓转身,看向春阳门的方位。
他此时的身侧,是一株很老很大的石榴树。
石榴树上挂着的几个石榴并未采摘,此时已经变成黑色的干瘪枯果。
然而玄庆法师和进城的这人之间,似乎莫名的带起了某种元气波动,这几个枯果微微震动起来,表面甚至有异样的雾气缭绕,渐渐凝成十余滴晶莹的凝珠。
……
六皇子静静翻阅着手上的一册名录,看着名录上每一个名字后方的注解,他的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起。
为了找出谢晚所说的那名隐匿在皇宫之中的七师叔,他选择了看上去最笨,最耗时间的做法。
他令安兴公主留给他的那批人,收集整理在宫中当差,或是常在宫中行走的所有适龄男子的资料,从二十余岁起,到六旬之上,都不放过。
谢晚的七师叔,肯定比谢晚的年龄要大。
然而即便用了这样最笨,最耗费时间的方法,他逐一分析排查宫中这些男子,却依旧没有发现谁有显著嫌疑。
心里渐渐烦躁之时,他的鼻翼之中突然嗅到一丝幽香。
他心中一动,推开书房的窗户,只见窗外一株梅花果然已经开放。
当年他开始不被皇帝所喜爱之时,他的几名谋士在这书房之中和他谈事情时,其中有一人便提议将这株梅花挖走。
梅字和“霉”音相同,而且这株梅花不知什么品种,往往在过年时分开放,花朵又是素白色,这谋士觉得十分不祥。
但六皇子并未听从这谋士的建议,他觉得人之际遇,不能迁怒于这种不能言,不能动的东西。
更何况这株梅花在这里的时间,比他来这人世的时间都长。
他走霉运,又怎么能够怪罪在它的头上。
后来他越发在皇帝面前不讨喜,那些个谋士也纷纷另谋高就,从他身边离开。
唯有这株梅花一年开得比一年好,香气似乎也一年比一年清幽高远。
今日里,让六皇子有些惊讶的是,往年这梅花白瓣白蕊,但今年开放的这株梅花的花蕊却是红色。
白瓣红蕊,如同施了粉黛的少女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