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五花大绑捆得严严实实,头发散乱,一身污垢。
近看,正是银霜。
林嬷嬷跪地禀道:“太后,官家,贤德宫的掌事宫女银霜已经交代了。方贵妃先是命人诱骗孟宸妃出宫,尔后,以一万两黄金,买通了江湖上飞雪门的人,在宫外杀害孟宸妃。”
方灵山面不改色。她此时若慌张,便落人口实了。
她只是轻蔑地看向林嬷嬷道:“胡言乱语。你对本宫的掌事宫女动私刑,屈打成招,祸水东引,蛊惑官家,是何居心?”
阿九的眸子一片浑浊。
银霜的嘴巴被堵住,含糊不清地呜呜着,挣扎着。
阿九吩咐道:“让她说话。”
侍卫上前,扯下堵在银霜口中的布条。
银霜哭喊道:“太后饶命啊,官家为奴婢做主,为贵妃娘娘做主啊……”
林嬷嬷见她口风变了,忙呵斥道:“你已然写下供状,画了押,难道想御前抵赖不成?”
银霜重重磕着头,将额上磕出血来:“官家,贵妃娘娘是无辜的,林嬷嬷奉太后之命,趁奴婢离宫探母之际,劫持奴婢,囚禁奴婢,对奴婢动酷刑,还炮制了一份供状,逼奴婢画押,官家明察啊……官家,您可以看看奴婢身上的伤……”
阿九一挥手,侍卫松开银霜身上的绳索。银霜挽起袖子,两臂没有一处好皮肉,伤口骇心动目。
方灵山跪在地上,哽咽不能言。
乔太后看着这主仆俩的装腔作势,冷笑道:“好忠心的丫头,巧舌如簧,是非颠倒,送去宫正司,再审个几天,哀家不信你还是这般冥顽不灵。”
银霜打了个哆嗦,看了方灵山一眼。
那一眼,带着恐惧、带着托付、带着哀求。方灵山懂了,她回望着银霜,让银霜放心。
银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一旁侍卫腰间的刀,将刀悬在脖子上。
“官家,奴婢愿以死证明贵妃娘娘的清白!求官家相信贵妃娘娘,相信枕边人!”银霜说完这句话,刀抹向脖子,热乎乎的血溅在地上,她咽了气,双眼却睁得很大。
在场的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方灵山扑到银霜的尸身上,痛哭:“银霜,你侍奉本宫多年,尽心尽力,一朝去了,让本宫如何舍得?银霜……”
乔太后额头出了细细密密的汗。这下,人死了,口彻底封住,说不清了。方灵山大着肚子,哀啼不绝,倒像是被她所逼似的。
“九郎,你我母子多年,你岂能不知,你的乔阿娘是什么样的人?”
阿九含义不明道:“母子多年,朕确实深知乔阿娘是什么样的人。”
“《论语》有言,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於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九郎,你素来孝顺,你告诉乔阿娘,此话是何意?”
孝,不仅是养,犬马都需要养,不恭敬顺从,和犬马有什么分别?
阿九道:“《论语》中,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乔阿娘放心,儿必会对您,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
她用《论语》压他,他同样用《论语》回敬。
乔太后一个踉跄,伸出手指着阿九,悲怆道:“九郎,你这话是何意?死,葬之以礼。你要让哀家今日死在皇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