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吱呀”的声音,让方灵山的心一下子揪紧。
暗沉沉的殿内,她的四周,满是积尘。
两个身着淡青色宫装的掌事先行进来。
随之,乌兰和白若梨身后跟着一队宫人侍卫,缓缓走进来。
隔着人群,方灵山看到一个高壮的妇人抱着一个用明黄襁褓包裹着的婴孩。
她的视线一下子就凝固了。
这些天,她一次次幻想过这一幕。她以为自己会急切地上前,将孩儿一把夺过,紧紧地搂在怀里。
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刻,她的双脚却似有千斤重,迈不动。
曾经,她为了孩儿不居于人下,重复她的心酸和委屈,为了给孩儿铺出锦绣前程,才破釜沉舟,假传哥哥的军令,七夕宫变。宫变失败,她被幽禁在此。
曾经,她在即将临盆时,观望着乔太后的太庙阴谋,期待着火药爆炸,宫廷大乱,期待能抓住机会,渔人得利。可是,被阿九看破,她不仅没能称愿,还失去了抚养孩儿的机会。
两次。
她两次都失算了。
如今到这一步。
落魄不堪。
她身为人母,如何面对孩儿?
“灵山,悯儿来了,你看看他。”白若梨道。
乌兰朝奶娘摆了摆手,奶娘将小皇子抱到方灵山面前。
好一会子,方灵山的手才哆哆嗦嗦地接过孩儿。
她将脸轻轻贴在婴孩的脸上,想唤一句“我的儿”,话还没说出口,泪就先流了下来。
呜咽声从她的嗓子眼儿里迸出来。
乌兰亲眼见过方灵山生产那日的艰难,今见她搂着孩子哭得肝肠寸断,不禁有些同情,便劝慰道:“方贵妃莫要伤悲。悯儿虽然出生时经历了波折和磨难,但是他长得很好,很健壮。你看看,他比寻常孩儿个头大得多,将来必定孔武有力,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这番话,本是好意,然则从怀着身孕的乌兰口中说出来,听在方灵山耳朵里,便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孔武有力?
这毛丫头的意思是,悯儿将来只配做个打打杀杀的武将,给她的孩儿卖命?
方灵山不作声。
可悯儿却大声嚎哭起来。
许是这殿内的气味发霉,让他不适吧。
方灵山心疼,抱着孩子在屋内踱了几步,待踱到窗棂边,借着晌午日头的光,方灵山看着孩子哭得通红的小脸儿,忽然怔住了。
这个孩子,长得不似官家,也不似她。
方灵山竭力地回想,生产那日,她听见宫人喊“是皇子!皇子啊!贵妃娘娘诞下皇子了!”
她筋疲力尽,昏了过去。
在昏过去之前,她隔着约莫五六尺的距离,看了一眼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