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长于乡野,字却写得遒劲有力、神韵超逸、笔走龙蛇。
“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桑。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卜云其吉,终然允臧。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
阿九看了纸上的诗,问道:“你可知这首《定之方中》讲的是什么?”
“回官家,讲的是春秋时期,卫文公的故事。卫文公既高瞻远瞩,又脚踏实地。夙兴夜寐,劳瘁国事。然,卫文公最重要的品质,是秉心塞渊。”重九回道。
“哦?你说说,什么是秉心塞渊?”
“崇尚实际,不繁文缛节做表面文章,才使卫国由弱变强。草民以为,卫文公敢于打破先人之规,是君王之大勇。”
阿九一听,如雷轰电掣一般。
这小小儿郎,如何能见事如此深刻?
“依你说,本朝如何能中兴?”
“草民不敢说。”
“朕命你必须说。”
“官家有中兴之志,不可谓不智。却固守祖宗定下的规矩,重文抑武。以致官家登基以来,国库虽丰,军力却一直不振。被蛮夷之邦,称之为‘弱汉’。天下间,无堪定之将,如何中兴?好比农人种田,只勤耕,不换农具,如何丰收?草民以为,寓兵于农,且耕且战,乃治国之……”
“住口!”赵如云道。她吓得魂不附体,这孩子,瞎说什么?叮嘱他,让他在官家面前表现文韬武略,没有让他胡乱指点江山啊!
这样一番话,置官家于何地?
这不是藐视、辱骂官家么?
重九跪在地上,道:“天子之命,不可违。官家让草民说,草民只得说。若官家想处罚草民,草民领了便是。”
阿九打量着少年。
他居然有这样的见识。
其胸襟之大开,眼界之深远,谋局之广阔,强爷胜祖。
强爷胜祖啊。
阿九按捺住内心的惊涛,平静道:“朕不罚你。不必跪。起来吧。”
“谢官家。”
阿九拿起他写的诗文,踱步回正殿,走到门口,扭头道:“早点睡吧。”
这算是……关心吧。重九怔怔地道了声:“是。”
“既进了宫,改个名字吧。朕赐你一个字,悟。”
重九不作声。赵如云却明白是什么意思。
悟。左边是竖心。不就是按本朝皇家的惯例取的名字么?
官家没有明着认儿子,可给了这个名字,就是成功了大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