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天一盟做的事情很隐秘,自然也不可能真能在各地布置多少消息暗探,人要是多了,总容易被朝廷发现,听说朝廷中有个叫“锦衣卫”的衙门,就是专门干这种事的,如果被锦衣卫知道了他的“朱雀”身份,只怕是马上就要被抓进官府中。
因此,段大伟所谓的这个“成都朱雀总头领”,手底下除了两个小帮手,根本没有什么可用的人,想要打探消息,便只能尽量自己想办法。
他想了两个办法。
一是多联系成都街面上的小混混,稍微给点钱,便可以让他们四下打听一些消息,只是漫无目标的,这些小混混每天报上来的尽是些杂七杂八的内容,比如说张家嫁女,新女婿是某个衙门里的小吏,李家吃了官司,因为得罪了某个六品官家的小公子,等等之类。每天都能将段大伟烦死,可他又不敢掐断这条消息来源,因为谁知道哪天就会有某个消息十分关键呢?
他的第二个办法,便是他如今的店面了。他开了个书场,请了说书先生在书场里讲书,收些场面费,同时还可以卖些茶水、水果、瓜子之类的零嘴,还能有些进项,勉强维持生活。没办法,盟里给的那些钱,又得自己吃喝又得打探消息,根本不够用。而开个书场还有个好处,每天人来人往的,许多来听书的人又都是有钱有闲的,闲聊之间,段大伟也能探听到好些消息,就如同昨日城外的颖国公傅友德大军向南开拨,据说是要去云南平乱,这个消息便是从书场的闲聊中听来的,他已将这消息安排人送往云梦泽了。
段大伟也曾经是大汉军中的兵士,后来主公陈友谅兵败,手下的大军大多被打散,段大伟是四川人,便自己回了老家。大明建朝,他偏偏原来又是陈友谅的手下,怕朝廷算旧账,只能在成都城里,与一帮街面上的闲汉一起混日子。
张然是他当年大汉军中一起的兄弟,突然有一天找到他,说是请他当什么“天一盟”在成都的“朱雀”,还能每个月给他些银子作为使费——于是,他便做了,一来图他每月二两的银子,二来听说这“天一盟”的主事之人,是当年老主公的军师,大汉军中的“镇军之心”,虽说他从未见过这位老主公身边的智囊人物,但在当年军中之时,他便十分崇敬这位“镇军之心”,替他办事,心里也是乐意的。
于是,他真的便当了天一盟的朱雀,然后又紧接着成了成都的“朱雀总头领”。不过除了随时打探一些连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消息送回去之外,其实和别的普通百姓也没什么两样,有时在他心目中,甚至觉得“朱雀”这个身份,无非和“书场老板”这层身份一样,都只是他的一份养活糊口的“生意”罢了,他并没有参与天一盟的其他什么事——说实话,他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是张然兄弟让你来找我的?”段大伟拿着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看着眼前的蒋钦,问道。
他没有怀疑蒋钦,因为作为当年大汉军中少有的能识字的人,那张纸上的字迹他认得,确实是兄弟张然所写。张然就曾给过他鸽信,说是会有一个叫蒋钦的可能会来成都找他,要他安排蒋钦入谷,拜见大长老,至于一些详情,张然已用鸽信向大长老细说过情况。
段大伟眼前的这个蒋钦,以他的多年阅历——尤其是在成都当这个什么“朱雀”的几年练就的眼光——一眼看上去,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小人物,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玩不出什么花样:“却不知张然让蒋兄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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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皇宫,永和宫中。
郭宁妃已是哭得没了力气,躺在内室的床上沉沉睡去,由宫女在旁边细心照料。
洪武皇帝朱元璋铁青着脸,坐在外间,不住地喝茶,旁边的太子朱标默然静立,神情严峻,一语不发,大太监高诵则是战战兢兢地站在另一边,不住地偷偷打量朱元璋,生怕他又是雷霆大发。
“崇宁……朕的几个公主,最乖的就是她了,待人和善,一点刁蛮的性子都没有,见谁都是亲亲热热的,你母后当年也十分喜爱她……”朱元璋叹道。
朱标不敢多说,刚刚把郭宁妃劝得勉强去睡会,生怕说错话让朱元璋重又激动起来,但此时此景,除了他,只怕旁人更不敢接话,只得小心地轻声劝慰:“是啊,崇宁妹妹……是最懂事的了,只是可惜……妹妹终究已去,还望父皇不要太过伤心,免得伤了龙体,让崇宁妹妹在那边也心中不安……毕竟她是最希望看到父皇每日开开心心的……”
“唉,崇宁这孩子,熬了一年,太医院想了多少办法,终究是没缓过来……”朱元璋哪怕贵为大明天子,对于这种事终究也是人力难为。
“像崇宁妹妹这般,能在睡梦之中悄然逝去,不用受什么病痛之苦,毕竟还算是……儿臣好像看到崇宁是带着浅笑走的……”朱标只能尽量宽慰朱元璋的心情。
“哼!虽说是没什么痛苦,但又到底是谁害得我崇宁孩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那牛城,还是什么都没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