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些累了,所以看见一座拱背的石桥下正流淌着一条“淙淙”的溪流,并循着石板路,下去喝了一口溪水。
这一路颠簸以来,他都不明白这大名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百姓称颂,江湖赞扬,就连三四岁的哇哇学语的小孩也能说一句“英雄”。为何有那么多的人也要“君子令”了,得之无用,不能温饱,也不能替换银钱,更不能广夏遮阴,挡风避雨,难道比得过我的绰儿,楚室晓渐渐想的有些迷糊了,就连衣袂被溪水浸湿,扩散至前襟也懵然不曾察觉。
这件借来的衣袍有些缛旧,却被他整理的既精神又捋直,内衬的衣衫浅薄而单,还好此刻不是寒冬腊月,天气植爽,竟然十分的清凉。当溪水敷面,滴滴的水帘滑过他点犀如漆的眼睑,沾湿了双颊,露出了他本就英然如质的脸庞,淡恬而介爽。这一刻,他没有埋怨,也不恓惶,原来他还可以如同往常一样,顺其自然,调调而闲暇,没有什么是在意的,也没有什么是可虑的,他就在那里,不曾束缚,不及叨扰。
北静未销配合着走井行圆的规步,踏入中庭,两根伸出衣袖的手指款款而请的抬起,他肃凝而威严,打算再次讨教上岘印的惊世绝学,“佛谈‘侵心’。”
所谓侵心,乃是蛊惑,难测人心,佛家曰:归藏而酝酿,淡陌而局促。惶惶出惊,泣苦且怖。这样就形成一道壁垒,把一切都关在樊笼里,颠扑不怵,兀自不惊。
上岘印喟然皱起了眉头,他不料北静未销还有未尽之全力,倒是让他一惊,不但窃喜,又隐忧。他窃喜还有人能够与他不分上下,亢奋一拼,无端的激起了不错的豪性;要问隐忧嘛,就是“君子令”的归属也成定局,若他不幸落败,一切休提,但他且是一个庸俗的易于之辈。想罢,渐渐融入一片气定神闲当中,波澜不惊,不动如山。
来此之前,甘修雎曾下令府卫及括易一室的“左右室”不能打扰,既然这是江湖比拼,孰高孰低,就只有凭武力解决。
“其寐其觉”的楼顶房檐,高而巍悬,以前经历“明鉴”一役,惨遭毁损,后来名邺修缮,重建而气势威宏。不但延长了拱檐,将房顶拉宽,更将兽吻及瓦阙变的弯韧而狭长,远远的观来,犹如明月挂山峦,深远而惬意。
甘修雎没有阻止北静未销的单打独斗,因为这不需要,老二“北静荒厄”的脾性,偏执而火爆,虽然随着年龄渐长而成熟,有所收敛,但他并非是转性、改变,何况面对像上岘印这样的一代宗师,天之骄子,他怎能不有所动容,跃跃欲试,来验证自己在江湖,甚至武林中有几斤几两。其寐其觉楼的檐头待的他如坐针毡,但又不及懈怠,素有儒雅之风度的他,开始安闲自在了下来,既然要坐山观虎,不妨稳若石磐,需要出手时,才是上上之策。
上岘印岿然如山,渊渟岳峙的屹立,他本来想立即出手,捏着北静未销的喉管,掐爆了它,但那一站一立,不同凡响的起手式,让他改变了初衷。这化解他“怨集怨”的奇异功法,竟然凭着几步走圆的规律,抵御住了,甚至反戈一击,这让他既诧异又惊疑。难道是他老了,不堪与年轻一辈相较比拟,争一日之长短。
“来吧!”上岘印挥一挥衣袖,示意他也严阵以待,北静未销那在犹豫,抢先出手,一记劈砍,切入上岘印的脉腕,既简单明了,又快若闪电。原来他将“红酥手”的擒拿,融入“走井法子”里,先锁住上岘印的上盘,让他不及兼顾,凝聚“侵心”的掌力。不料上岘印毅然不顾手腕被钳制,却在凌厉飞踢,发出两脚弹跳,奇袭北静未销的胸腹。被拿捏住的臂腕,隐隐蕴藏一股浑厚之力,这是“怨集怨”的延续,要催发“侵心”掌,集怨之力还得辅助,这就让北静未销有所疑虑,怎么招式用老,不及推陈出新了。
“上前辈有些力不从心了么,这样恕晚辈僭越了。”北静未销显出一丝强烈的不屑,开始轻蔑起上岘印来。
“哈哈,你这是激将于我么!”上岘印翻拨手掌,脱开被钳制的臂腕,如鱼得水的游过北静未销的反击,在他襟前浅浅的一拂,微弱的力道,似乎只印出轻轻一拍且不易察觉到的一点痕迹。
北静未销经这一拍,瞬间被牵发了隐伤,顿时迟滞一慢,这一下轻描淡写,完全没有“怨集怨”时的铺天盖地,势不可挡,反而平淡无奇,普通而庸俗。
“坏了!”甘修雎屹立在檐头,他眼厉如电,看出了其中的破绽,北静荒厄还是疏忽大意,轻慢了上岘印,没有察觉“侵心”掌是配合“怨集怨”发出来的,而且无声无息,不及征兆,平淡至普通,堪堪就拂在他本就伤及的胸膛和脏腑上。
北静未销迅即发觉有异,极其烦厌又急躁的含着一口浊气,想扭转败势,所以运传“动极恶”功力的左臂极速“大气磅礴”的击出,仅仅来得及轰在上岘印拂过后的臂弯阔袖。
甘修雎如碎玉坠,斜插入二人斗得如火如荼的风口浪尖,一边继续发出功力,迎合北静未销的“动极恶”,去迫开上岘印;一边蓄运功法去扶助来不及调运自身伤脉的倒退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