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修雎画的绝色女子是“神意外韵”的星落,她如今也是婆罗门内道的主人了,已经远赴西域的身毒国,天涯难咫尺,相较触摸就甚远了。
“星落啊,这里的大事一了,我会来找你的,不知道你能否丢下你穷尽毕生也要追求的道,随我走么!”甘修雎兴尽索然,随笔一扔,没有署名题字,因为他知道答案。这个落寞处为一抹微弱的光晕所璀璨的女子,特立独行,很有主见,不会为任何人委屈自己,名动宅的樊笼没有困住她的眉疏目朗,她也不曾为家族的荣辱而妥协出卖自己。西域来的身毒国婆罗门教流传入中原,需要一个能代替他们在这中原之地立足繁衍,足够能支持的政权,身为名动宅新秀的神星落并被选中,引以为外援的婆罗门外道之主。婆罗门分支很多,不但在南朝有供所,北方更是入驻中原的第一站,但因为战乱及佛教的抵制,逐渐削弱,不及南方分支的蓬勃发展,延续至宣帝陈顼一朝,就被驱逐出中原,回归了本国,星落就这样随着大势所趋,被婆罗门的几位供奉元老“百阙王”所带走。她本身就独具慧眼,看中身毒国的学法素养,能够提升自己的修为,为将来做打算,虽然这是千古难求的机遇,但是能懂的人,又有几个,甘修雎在袄教土崩瓦解后,本想带走她,难料星落有所追求得道,为了不耽搁于她,并也只好罢手。如今星移互换,形势有所不同,他也想追过西域去,问一问她,人生的追求到底是什么,岁月的短暂仿佛得势不饶人,他们还有多少的时间能蹉跎耽误了。
这时一位款款娉婷的侍婢“菁平”在门外轻轻问候一声,莺语动听的传来,顿时渲染了甘修雎一颗似乎冰脆危颤的心。他嗯了一声,并见她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先瞟得一眼桌案上的墨笔丹青,即淡淡的莞尔一笑,她端着一坛紫檀,悠悠的福安揖礼。
菁平见过甘修雎颓废的样子,所以,知道他一直压抑着郁闷的脾性,不至于堕落沉沦,但这样却最是伤神伤身,她是女子,很是疼惜他,但因为身份的不同,不能像玄瑛子一样,处处呵护,她唯有报之一笑,用音容笑貌来抚平他的忧伤,不让一丝怜悯在刻意间就稍稍的尽情显露。
“主子,你又在思念落小姐了,”菁平将檀香放在窗边的角落里,然后转身立定,娇俏的道,“先生又使唤我了,命我前来告知主子一声,铁大人回来了,说有了一些变数,需要您出面处置呢。”
“变数,”甘修雎内心一阵清明,顿时想到如今的内忧外患,无非是内斗消耗,想必那些欲对付括易一室的人,已经有了筹码,铁铉横奉北静荒厄的命令一定是探知了什么,所以才有此一说,当下对菁平说道:“这幅画你帮我收好!”
“哦,”菁平看了一看桌案上那提笔的丹青一眼,有些诧异的道,“怎么没有画完!”
甘修雎淡漠的嘴角此时噙出一丝笑容,慢慢地看着菁平将画作卷收,小心翼翼的放好。铁铉横先是见了北静荒厄,说明他的心中自己只不过是暂代括易一室,并哂然一笑,不放在心上的道:“铁铉横在哪里。”
菁平娇憨的一愣,故意卖傻的敲着自己的螓首,恍然开悟的道:“啊,忘记说了,铁大人就在楼下,小婢我现在就去唤他上来。”言罢粲然一笑,很是妙趣横生的走了出去。
铁铉横经菁平迎领走了进来,他俯身跪下,单膝撑托,对甘修雎伏拜道:“铁铉横见过室主,属下探知据传府不问政事,但却已经插手了进来,如今的局势,也越来越险峻,想来我主有所判别,能指教下属,今后该如何行事。”
“室主…”甘修雎念着这个称呼,有点不太适应,他低沉的嘀咕一声,才出手扶起铁铉横,道,“你见过荒厄了。”
“属下失礼。”铁铉横知道甘修雎会有此一问,立马解释道,“先生的伤势比较重大,所以甫及回来,我就先去他那里看望。”
“铁大人误会了,”甘修雎阻止他解释道,“你本是荒厄的下属,担虑他的伤势,无可厚非,来…说一说你探得的消息吧!”
铁铉横立马释然,既然你甘修雎有容人之量,我又何必惺惺作态,当即回道:“皇室的参与令事态变得越来越复杂,而且当年被剿灭的黑道,龙蛇混杂开始复苏了,属下在缉拿他们时,有军中的人出来阻拦,所以卑职才放过他们,但却带回了一个对如此的事态有所关键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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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在哪里?”甘修雎忧虑了一番,既然皇室及军中都有人参杂进来,北方的斥候又如何了,并问道,“除了这个人,有没有间探渗透了进来。”
铁铉横嗅了一嗅,发觉屋内有一股隐约的淡馨,很是舒逸,转眼一看是在角落里的一坛凝香,并允吸了一口弥漫开来安宁的檀香,有助于警醒的道:“拢形巷的人就是此次北隋的斥候媒探,他们隐身黑道,早也不再是以南朝人自居,其心险恶,应予以剿灭。”
“嘿嘿,”甘修雎命菁平煮来清茶,放在铁铉横的身边,他也顺道令他坐下。这拢形巷当初就是由北城府参与,朝廷出兵所剿灭的,如今却与有着姻亲关系的皇室据传府暗通款曲,可谓是潜藏在暗处对付括易一室的一道闷雷,随时可能炸裂,谨慎忧虑的道:“据传府可以按过不记,但军中又有谁背弃盟誓,投效了他们。”
铁铉横皱起了眉头,有点沉闷的道:“十三霜点披带行。”
“陈北辰的后人。”甘修雎深邃的内敛了目光,他也皱起了眉头,出身缇骑卫的他们,可谓深谙宫城内廷的争斗,在看遍了繁华落尽后,改变了其效忠的理念,转而投入军中,深知军权的重要,比一般的高官厚禄都甚有奇效,不论是改朝换代,还是近相投靠,都具备屹立不倒的筹码与胜算,他们号称“披衣带行”,走的却是狡诈阴狠的路子,与当初誓死扞卫朝堂的初衷背道而驰,早也不复陈北辰提倡所忠义秉承的风采了。
“好一个十三霜点披带行啊,不想他们竟然投效了皇室,陈北辰果然教出来的好高徒,难道他们真的不为这江南的百姓谋一谋福祉,”甘修雎感叹这位国姓爷的风采,不想他逝世后,他的后人竟然如此混账,为权力腐蚀了自己,怒而愤慨道,“他们当初答应支持大名府,现在却毁约盟誓,真的当我括易一室衰落了么。”
铁铉横如释负重的卸下了包袱,他举起桌案边的清茶,抿了一口,并静谧了心灵,他的职责是探明四方的强敌如何的环伺,怎么化解就是甘修雎这样的人所担虑的事情了,他仅能在需要助力的时刻,才能发挥其所长,所以他从不抱怨,安静的等候命令,既使这命令会让他粉身碎骨。
甘修雎暗自佩服这铁铉横的性情,果然非常人忖度,他的确可以堪当大任,既然北静荒厄将缇骑交给他,他也不负众望担起了身肩的重任,如今探查出北隋的斥候已经渗透了进来,然而为收复权力的皇室却与他们暗中联合,欲摧垮括易一室及大名府,这不禁让人有些心冷齿寒。大名府及名动宅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为南陈的安定繁荣所奔走,虽然做过悖乱的事,却也是形势所迫,如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身为括易一室之主的甘修雎就不得不为今后的生死存活所诡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