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修雎已然困惑,这位隐世的一代宗师,为何突然驾临这里,而且直奔他而来,这其中的阴霾,可谓云山雾罩,极尽酌情。他眨眼避让光阴的荏苒,细细观瞻林道里的那人,那么的渊渟岳峙,甚至无懈可击。
“白老这是特意为鄙人而来么!”甘修雎不想与他为敌,但若咄咄逼人,他也不是怯懦软弱之辈,于是先行敬礼,算是揭过怠慢之意。
白崇峰原名“崇借”,但这个名字太过执拗,仿佛借道参悟,永远也达不到巅峰状态,所以他取名为峰,意欲明显。甘修雎的逸致,敦厚而温雅,俨然风度犹存,如沐晨曦的缕清,安然而倨傲,仿佛龙性难驯,无时无刻不散发出光彩夺目的清华,让人神往相交,所以他觉得此行算是不错的选择。
这个天下风头最盛的莫过于北城王明寂、名邺及他的括易一室;外室北静荒厄号“未销”,内室甘修雎称“折戟”,“折戟沉沙铁未销”足够纵横寰宇,傲视群雄了。偏偏三人都是各自有武学修为的,尤其是名邺的“大趁虚设法子”,曾今击败过北城王明寂,这徒令世人都且惊且赞。
白崇峰很想与名邺一较高下,这是一种惺惺相惜,虽无交手,却神往已久,如今挑动他来此的契机恰恰逢名动宅外的平民议论括易一室的赤子之心,不禁有所触动,很想见一见这里的人,如何的保境安民,不为利诱,只为单单的一颗纯粹的耽逸之心,奉公藏私。
——甘修雎的确是不枉费他来此一遭,他的飘逸出尘,渲染着整座的林径,原来的谆谆遗风好似唯有其慵懒般的继承,雍实而清华。
白崇峰渐渐沉吟至今,越发觉得此人闲趣而雅致,他的风采怎能依旧的无损堪折,于是凌然罩下一道似天堑的碾压,直达路径的延长而来,满地的草皮疑似被流水覆盖,漫延浸透。
甘修雎凝然感觉到了暴长威势,逐渐侵袭而来的压制,实质而剑意,这就是譬喻为“剑宗”的实力吧,如今欲一试他的身手,不禁唏嘘感叹,有点措手不及。幸好“莞尔”没有来,不然这个易名为“金瓠犀”的女人,不知道能否抵御得了这般犀利激荡又无法呼吸的压抑。早先她因为北静荒厄捉拿裘阎,被夹在罅隙里,误伤了内腑,若不是她体内有他灌输的气劲保命,恐怕早也香消玉殒。
此刻白崇峰的剑意也笼罩过来,锁定住了他,浸透遍染,铺满林径路道,顷刻之间就让他动弹不得,这种高明的境界,彼方啸厉,瞬间就引起了惊悸般的警觉,他不羁的脾性促使迈脚跨出,一步踏实,一下子就抵御住了覆盖来的强悍剑意。
白崇峰错愕的一惊,难料甘修雎竟然在动辄之间,就也抵消了他的剑意,而且如此轻易又清徐,除非踏入“聪命”之境,才能不惧剑意的淬炼。这种境界道家成为窥探天道之径的门槛,他们这些号称为一代宗师的人已经达到了“天道”之境,所以俯瞰众生,睥睨一切。甘修雎区区而立之龄竟然入窥这般江湖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仅一步之遥,可谓是天纵之材,这让他既钦佩又惆怅。
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甘修雎抵抗的剑意,促使他如沐漩涡之中,被激烈的水势卷荡,催驳的衣袂袭扰,尽展尽漫。长久以来他都停滞不前,荒废了武学,今番他一肩重担,逐渐进境神速,开始研习修为,他本就是一流高手,一身惊世骇俗的绝学来至邪魅诡谲的“食蛊之井”,与当初名姓宗族的第二代宗主明鉴一起闯出道场,曾偷习的“描金扇”与“修罗之豫”。这两种功夫,都是契合他脾性修养的,所以进而迈入一流高手之境,凭此高深莫测的功力,得其叔父“傅虚设”所助,得以忝居“祆教”分支一脉暗教教主的位置。
白崇峰的剑意与他的“修罗之豫”实质为高明的涵盖所有困兽犹斗而颠扑不破其范围的功夫,其中的奥理殊途同归,暗通款曲,与一般惑人耳听的幻术无异。但这种幻境配合劲气辅助,可谓是最凌厉的杀招,瞬间就可置人于死地。
甘修雎潇洒缚袖,点出一指,直袭被剑意笼罩当中,极其浓郁的漩心,那里铺满厉势,狠绝异常,稍稍不慎就是身死陨灭的下场,所以他化“描金扇”的扑法为指力,凝聚劲道于指尖,猛地戳向疾势骤急的剑意中心,希望能延缓其锋利,阻止所向披靡的剑道将他所吞噬。
凌厉的剑意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淬炼的风烈疾徐当中那一缕孤枕的身影,很是醒目。如剑出鞘的犀利之锋,逼芒四射,横梗在眼前,立时就焦灼胡臭,沾黏住了甘修雎的徐疾一指。
甘修雎清风爽朗,祭出的指尖隐隐颤紊,实质夹捏的牵住剑意往急骤处绞逆,竟然搅动的气流,如衣襟般皱襞,荡漾开细密的波纹。这一夹犹似拉动黏力十足的面团,绞拗的既僵持又胶着。
白崇峰微微抬起一手,五指箕张,虚拢铺出,状若一捧,然后无形的剑气凝聚成形,从他抬起向前的掌心磅礴大气的铿锵出鞘,铺天盖地,势不可挡的凌厉发出。
庞大无匹的剑气凝聚成器,仿佛天地间都黯然失色,充斥着邪恶诡谲的气息,瞬间就披靡四伏。甘修雎抵御着剑锋的犀利,锐不可当,堪堪夹捏住实质的指尖突然变得虚不可捉,流失于无形,立即觉得不妙,但为时也晚,沛御无比的庞大压力,山倾崩塌的垮覆下来,顿时疾风骤雨初歇的险峻当中,那一缕孤鸿若隙的身影,徐徐清倦,惫怠而疲的被一袭滂湃倒灌的流势所吞没,命疾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