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眷思如沐

瑟瑟秋意浓,蜿蜒在半山腰的羊肠小道崎岖而颠簸,唯有山顶还算平坦,当通往山亭的路被起伏不定的坡沿遮蔽,留下丛生的繁茂枝蔓,点缀着巍巍孤峦的峻峭,本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荒荼的很,偏偏这时一支苍劲有力的手拨开横梗阻挡着的茂盛枝条,出现在巅峦的险峻之处,打破了平静深远的一片清徐,此人高大威猛,双肩很广阔,手臂延伸很是展长,若非被丛生阻拦,他想必也如猿啸一般矫健敏捷的攀了上去。

这条路还是勉强可以攀登,疏懒的和风许许,将额头上侵染直冒的豆粒汗珠梳理,湿了满面的脸颊,他虽然艰难的登临这条仿佛荆棘峻险的路,但神情平常,无燥无怒,竟然毅力坚韧,超越了常人。

遥望山顶,那屹立在云深浩瀚处的亭檐一角依稀可见轮廓,这人肃穆的脸上稍稍闪现一道疾厉的抹色,于是雄躯一挺,整座魁梧的身体完全彰显在苍岚云影的山峰川脊里,竟然浑然天成,仿佛与周遭一切逐渐融入,甚至相辅相成。

“哼!”这人漫不经心的冷哼一声,对着寥廓巅峰的顶端,神情复杂的睨目瞧着,或许他登高仰视,并可手摘星辰,此番情景不禁心生一股尽在掌握的寰宇浩渺之气,凝重而孤远。

此人名具确舯,乃享称黑道第一高手厌隍组织的首领,自阵朝中叶时期,被朝政打压,无复盛况,逐渐撤离出江南京畿建康,如今再次出现在这里,却是这样的光景。他们本是市井出身,龙蛇混杂,鼎盛时,曾位列朝堂,初名“拢形厌隍”,乃是前梁时期,梁武帝萧衍写在“同泰寺”大雄宝殿两柱之上的题笔,他舍身寺院,为佛家虔诚做了最大的表率,因此有了“拢形家国为愿寰宇承江山,厌隍疆域匡扶社稷化菩提。”的一说,以致后来接任的首领,都曾出任维护京都治安管制的官员,成为稳定纷乱局势的倚仗,但后来却在陈朝宣帝爷时期,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自括易外室一系暂代缇骑总理一职的铁铉横在“拢形巷”初窥到厌隍的踪迹,才稍稍出现其神秘的身影,如今他们也沦为北方的间探,此刻抵达空匆如浩渺茫茫的山亭,也是异常,看来从四面八方,接踵而来且心怀叵测的人,已经无所遁形,皆忙忙碌碌,熙熙攘攘的揭开伪装的序幕,纷纷开始粉墨登场。

这位号称黑道第一高手的人,乃继任的厌隍首领,无论是繁花似锦的江南,还是浑厚大气的江北,其立锥之地,不过片隅,他们隐隐趋于潮流,不负前期时的殷实初心,虽然出身市井,难登大雅之堂,但总归泾渭分明,有任侠气,流落北方后,因地域所限,早也跟换易帜,不在明显区分家国的界限。所以自据传府不惜挑起内斗,联合所有潜匿的世家大族势力,共灭处于权力巅峰时的括易一室,这才让黑道厌隍,有了可趁之机。

具确舯有超越常人的坚韧耐力,从他精硕的双眼,满身的浩存之气可以看出,极不遵循一般世俗常理的规矩,所以甘心蛰伏,其带领的厌隍,已经俨然一帮具有规模的士众,不在一盘散沙,而且训练有素,此刻站立在山腰的他,将跟随而来的数百人,不惧山势的陡峭,竟然如履平地,那怕被映来顶天立地的那道雄壮的身影堪堪所遮蔽,也个个强势不衰,精神饱满。

如今没有什么大事,比括易一室与据传府相争更为急迫,他们不但是南朝的中流砥柱,也是阻碍南北一统的绊脚石,自北方平定分裂,足够有余力图谋江南时,那么南来的大隋之师是否可以凭蹚驰骋,一举荡平天下,结束三足鼎立的纷乱局面,尚未可知。厌隍退出赖以生存的故乡舞台,到人生地不熟的江北,这份艰难逐渐的受挫腐蚀,心性也大肆变化,当隋朝统治者抛来橄榄枝时,甘愿为马前卒的尊严随之被践踏,所以出现在这里的拢形厌隍组织早也变换了初衷,不但身份敏感,而且现在居于敌对之面,其心悖逆,堪为狡诈。

名动宅是扼守西府石头城的一道屏障,长年屹立在边陲,抵御强虏的肆掠,具确舯无法渗透进去,但这座围困括易内室的山亭却易如反掌,当年括易一室尚未崛起时,仅有北静北城两府堪可为惧,其动辄金戈铁马的寒栗,纵横披靡,摧枯拉朽,但后来逐渐的没落,仅有继承名将吴明彻遗志的萧摩柯所统率的北伐军依稀还存有当初军容鼎盛时期的风采,而歼灭他们的也正是这支尚存强悍战力的军队。

“任凭你们如何的翻云覆雨,在江南数风流人物,今朝不过是我具某的奠基石…”具确舯内心一阵抽搐的执拗,他蹉跎在山腰的险峻之处,惯看世间百态,云起苍狗,冷冷一道,“呵呵,终究逃不过宿命的安排!”说罢尽力斡旋的手紧握入拳,然后五指箕张,仿佛囊括一切的收入眼底,他拢形天下为寰宇,此刻势必要所有欺辱厌隍的人付出相应惨烈的代价,以此来证明抛弃他们的并非是上天,而是那些巧为政治,翻覆为云的功成绩业者。当初他们不过是站错队伍,成为权力角逐的牺牲品,而今再次踏足故国疆土,也显得很苍白无力,无所倚仗,眷思如沐,耽来困酌。

——或许“拢形家国为愿寰宇承江山,厌隍疆域匡扶社稷化菩提。”这句点缀浩瀚孤渺的雄旷之词,不过是江山与菩提的累累血痕,江南还是那座擅内媚的庞杂疆域,纵然还复中兴,励精图治,那一抹的回光返照,也接近尾声,南来的大势所趋,随着隋师的进驻,处处透着山雨欲来的淅淅沥沥,偏偏其还不自知,逐渐消耗在尔虞我诈的谋算内斗里,令人唏嘘感叹。

瑟瑟秋意浓,蜿蜒在半山腰的羊肠小道崎岖而颠簸,唯有山顶还算平坦,当通往山亭的路被起伏不定的坡沿遮蔽,留下丛生的繁茂枝蔓,点缀着巍巍孤峦的峻峭,本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荒荼的很,偏偏这时一支苍劲有力的手拨开横梗阻挡着的茂盛枝条,出现在巅峦的险峻之处,打破了平静深远的一片清徐,此人高大威猛,双肩很广阔,手臂延伸很是展长,若非被丛生阻拦,他想必也如猿啸一般矫健敏捷的攀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