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片伏拜之声的喧哗肆染,如浪潮一般翻涌过去,处在硝烟弥漫当中的名动宅,顿时为之震荡。
一语无磬,竟也旷远。
高台中央,一道被遮去半边轮廓的身影,肃穆凝重,平平淡淡的出现在那里,一身疲倦的烟火腥膻气息将周围渐渐的笼罩,仿佛他来得很是枯厉沧桑,就是立在那里,也感觉他好疲好倦,泛着通红之色的眼中,平静而闲适,如果不是浓烈的烧灼痕迹,涂染了台上的石栏及梯道,也失了原来的面貌。
就在这时嗅来一阵湍急的空中,激荡恶劣,随即响起一声呼啸而来的争鸣,很是险峻,只见到那道屹立在梯台中央将浮生若华掩着江河湖海一揽风帆挽一挽袖的身影,对堪堪袭来的撕裂破空之声,视若无睹,仅觉得十分的厌烦,并伸出一只可摘漫天浩瀚星辰的手来,驱了一驱,那声无比犀利的啸鸣来不及撕裂扩散,并被硬生生的遏阻而止,接着一杆箭矢的尾翼“咔嚓”一声断裂掉落于地,唯有箭镞一端还夹在那只仿佛擎天一柱的两根手指里,然后就听到一句久违来的讥诮,闻道:“想不到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们就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果然是不可小觑啊!”
这一句颇为戏谑的话传扬开去,立刻让台下陷入四面皆敌的重围里,却仍旧誓死不退的诸人,感觉到一丝难得的曙光及希望,因为这一声传达的穿透力让人为之振奋高昂,这一切死伤无数的抵抗,在这道仿佛高山仰止一般的身影出现,瞬间并有了意义,如果说还有什么期盼,那么那两根夹杂着偷袭而来仅剩半截的寒厉箭矢,也变得不在警惕、威胁,诸人来不及喜庆,都齐齐伏拜了下去。
“甘…”群情起伏的人潮中,韩铁缭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道宛若神仙一般降临凡尘来的身影,不禁痴痴动着僵硬的嘴唇,低沉震惊的道,“甘修雎!”
“荒厄,辛苦了!”那道满身披着烟火腥膻之味的身影,就是他们这一群也快呈绝望之色却依然准备抵抗到最后的人的括易内室之主甘修雎,既使是一身的疲累损耗,也难以忘记其音容相貌,他立在那里,清风明月闲适时来的俊朗,唯有眉宇间峥嵘惨淡,略显苦涩之味的隐殇,待他微微俯身垂下头来,看着也将近油尽灯枯安然坐在那里的北静荒厄,平淡的如往常一样,十分君雅乏性的说道,他说的很慢,台下的诸人几乎都听得清楚,只是那一份苦楚,却无语噎咽。
甘修雎竟然回来了!
瞧来惨烈的梯台及路道上,众人皆面面相觑,这道突然出现的身影,也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他是括易一室最后的希望,也是注定要再次挽大厦于将倾的不世人物,他们也临近台下,却不料甘修雎突然降临在台上那位外室之主北静荒厄的身旁,而且仅仅一招就截断了那堪称箭中天骄的韩铁缭赖以成名的凌厉一箭,这支箭已经射杀了无数的括易中人,所以诸人都惊忌这样厉害来的一支箭时时刻刻都在瞄准且偷袭着自己,这种悬而未决的威慑,很是艰辛不耐。
萧从戮离得近,几乎触及到北静荒厄的眼前,但偏偏甘修雎的出现也硬生生的扼断了他的企图,这随随便便举手投足之间并透来的动静皆宜,也近乎无懈可击,竟然在瞬间立起了数道仅他在那里就是一道天堑及屏障,让他根本就难以轻易的越这雷池半步。
一切竟然在那位高不可攀的崇山身影突然降临之间,即戛然而止。
“嗯…韩铁缭!”甘修雎锐利的目光从北静荒厄身上一离开,并徒然外敛,他一字一句说着,好像瞧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有些愕然,随后沉吟片刻,又不吐不快的叹息而道,“今日杀你,也就怪不得我了!”他说的很平淡,却在平常里睹见一丝愠火,那份唇齿之间缓缓说来的威慑并不会因为他这样一句孤傲的话而有所增减,台下的众人都不禁感觉周身颤得一颤,谁会想到这位看起来云淡风轻不温不火却满身卷裹着烟火残损时刻烈染的内室之主,接下来会准备杀谁!
“好一个内室之主啊!”远在天边的一处高檐之上,依着陡耸的房脊靠着一个闭目闲寐,不被这场战局所扰乱己心的人,所以赞叹的道,他就是来至昆仑虚雪山之巅的水千山,本应其师尊的论法训诫而下山入世修行,不料遇上了这一幕看尽江南繁华的尘世谢尽,他没有离开,是因为他还在等,等着那位名扬四海的括易之主回来,解答他的疑惑,难料甘修雎的突然出现,送来一场凋零若花谢攸谈的梦,这并堪堪在顿悟之间解惑一半,但另外一半,还需留待勘破,所以他蓄意一哄身旁的稚女水衔叶,让这个仿若清荷盛叶托来似孩子一般心智的女子,答应暂时的留下来,只不过她根本就很难安静下来,时刻准备着想要离开,逃出这种既枯燥又乏味来的时时窘迫。
当初他的师尊在昆仑之巅与号称北方第一人的一代宗师泣威震论道,他受益匪浅,至今都还是他无法企及的道,甘修雎的杀,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态度,归于平淡,融入其中,却震慑的一干宵小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反抗,如果这与雪山之巅的那场论道不谋而合,那么这人的身上所映射来的武学真谛,他也有所明白,于是又将目光往在场中那也脱离世俗凡胎将似羽化登仙来的超然英姿之人,所集中上去。
台下围拢的人群中,有人竟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这虽是意料之外,但众人都不禁惊惧危恐,开始怯懦起来。
“呵呵!”韩铁缭一声冷笑,他距离这座随时可以攀附的高台不过数丈之遥,甘修雎竟然直言不讳的要杀他,他虽无惧,但自身却不在迈出一步,尤其是身后早也沾满着血腥之味的据传府府兵也因为他无意之中不自觉的停下,纷纷静默了下来,可见江湖之上以及这京畿之中,甘修雎的名头何其威名赫赫,仅孤身一人就造成如此可怕的连锁效果,轻易的不敢有人拈其虎须。如果不是北静荒厄重伤几乎瘫痪,他们且有机会靠近其身三尺之内,何况外室一系的人在此役也损伤殆尽,再无救援,那么后果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