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亭台,不禁开始觉得松弛起来,这里是离自雨亭不远的通道,四通八达,而且蜿蜒弯曲却交织成独特一景的石砌栏杆,总是徐徐的飘来一缕迟迟的东风几许,不见轻泛扰之徒留亭中作客。
这就是此时厉远笺的心境,他根本不能抵挡那位屹立在亭、栏路道里,却依然俊雅如雪的雪手勤,他是一个柴樵平凡的人,唯有手中紧握的阔剑,还是那么专注的如执一柄绣着岁月痕迹的柴刀,身为砍樵人也足见朴实,但一身如“空水澄鲜俯仰留连”的疑是,在“行云却在行舟下”的这样一座亭台楼阁的渲染里,烘托的竟然为之倾倒。
一剑催传,共倒清荷家万里,这就是雪手勤手中的剑器,清峭的令人可怕,堪堪陶醉其中,又突然打破这样一个难得的时刻。
厉远笺还是无法脱离出来,这自雨亭一隅还未曾被战火硝烟波及,所以独享着宁静,但敌人的犀利之锋随着他们的进驻,变得不在安谧起来,一想到这座传承着无数赤子丹心的府宅就要轰然间倒塌,他们却还在尽力试着挽将一挽,那怕粉身碎骨,也要拼死拖的一拖。
他们“纵横”是一支攻城略地的先锋营,在北旅之中担任要职,如果不是括易一室危难,此刻还在江淮前沿,抵御着北方的侵袭,因为他们离得近,又隶属于外室一系,这个千里驰援解救名动宅困境的重任并落到了他们的头上,只是他们还是来的太晚,面对四面楚歌皆是强敌的局面,一切不过是暂时延缓被覆灭之势,难料身为当初附庸,且宣誓效忠的祆教一脉仅存的分支大光明教竟然突然趁机反叛,这雪上加霜的态势,依旧阻缓不了身为括易一室中人所背负的职责,这种信念也随着他们的无所畏惧生生的消融入骨血里,不堪被践踏或剥离。
那柄阔剑耀眼而夺目,翻覆之间,透来一股万荷池塘并莲开来的盛况,只觉天地间被突然压的一压,一切都仿佛黑了下来,唯有那一剑的精彩夺目,绚丽而灿烂。
厉远笺遭受巨创,软软的后退,若不是倚着连通亭台的白石护栏撑靠着他,他早就倒了下去,虽然自己悍不畏死,但却与这位响誉江湖的绝世高手还是有一段距离的,雪手勤没有杀他,也是敬佩他的品性,所以留了一丝余地。况且雪手勤不是嗜杀的人,他这一生为淡泊的性情,以至于看轻了这些所谓的权势利禄,所以自大光明教归附括易一室之后,他们根本就没有觉得颓丧,反而一身轻松自在。然而以二代教主自居的洪熙却突然出来振臂一呼,让本隐逸的他们又因顾虑兄弟情义,而入世卷进纷争,与括易一室的对立也是形势所迫,如果不能彻底的覆灭他们,他们将难以趁势崛起,光复曾经辉煌的教业,于是他的剑又柴樵耕耘的挥了出去。只是他的剑,挥的如此精彩又精妙绝伦,能抵挡者这世间本就渺渺无几,何况快步入一代宗师之境的他,仅差一个登临这世间巅峰的阶梯,他一直被这种急迫的执着所困惑所以境界进益甚微,直到碰到那位内室之主甘修雎时,他才仿佛看到一丝久违了的曙光,那就是各自正遭遇着人生之中的瓶颈,唯一不同的是,他较为束缚执着,甘修雎却反而云淡风轻,不为所动,一番较量才明白其中的真谛,不过是对这世间的领悟,他悟的是瓤白如雪般的平淡,不堪烦恼与纷争,所以要想有所突破,必须舍弃这些扰乱他心境的情感累赘,但重情重义的他真的能轻易的就此割舍得了么。
雪手勤愁思郁结,有些皱眉,淡淡的收了那一柄铿沉又笃重的阔剑,懒懒慵懒的开口说道:“我不杀你!”
厉远笺冷冷一笑,他的命根本无所谓,只是为了拖延他们的前进脚步,而费力拦截,难得的是他看到了这样精彩来的一剑,也不负此行。
沉沉的万里碧空,原本一片湛蓝。就此撇望而下,烟雾缭绕的漩涡之中,两道人影交织汇聚,也呈生死立分之势。
袁远肖腾空而起,与俞铮和酣畅淋漓的对的一掌,两人的劲气也达到巅峰,所以根本就退无可退,直到这时处于高空之下的一双铁掌,被淬炼的通红,但随着铺天盖地摧压下来的一声激荡无匹的铮鸣,顿时感觉一切都似垮塌了下来一般,天地之间竟忽然抖了一抖。
俞铮和以铁掌浑厚出名,但在袁远肖似风声鹤唳夹杂着铺天盖地毁灭之势的强大功力压制当中,彻底的无法抵御,他双手下垂,瞬间即软了下来,凌厉无比的劲道压来,淬红如镔铁的肉掌堪堪被击溃,仅闻“扑通”的一声,那道抵御着上空强大功力的坚实敦厚之躯,并坠身跪在了那块僵硬肃冷的地板之上,浑身开始抖冽,而其观来萧索、也呈黯然之色的冷硬面容,一副怔怔发呆的立杵在哪里,不知身死如何。
袁远肖甫及落地,不忍的一观,他瞧也未瞧眼前这位双膝折坠跪在那里的人,究竟死了没有,但他的一掌也将此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足见他的功力高深,他们即退无可退,双方又立场鲜明,那么就只有结结实实的硬碰一途,但俞铮和能阻缓他委身耽搁在这里,也是很有能耐的了,于是拂袖一停,待了片刻有些倾佩的道:“你们果然不愧为‘纵横’之称,如果我‘落庭’有这样的一群人来誓死相护,何愁不能再创辉煌。”心中不禁开始暗叹,虽然括易一室相争不断,但在危急关头,还是可以众志成城,一致对外,不似他们也沦为各自为营的盘算时刻想着如何压倒对方,夺取最为实际的切身利益,这才导致淮上“落庭”逐渐的衰败,不复鼎盛时期,而且这种颓势还在慢慢的延续,如果不能遏止,将来像北城一样被人倾覆,将悔之晚矣,而且就连创立这个民间组织的落庭之主,有着“宗师之庭”之称的公运予也无法制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多方掣肘,内斗不断。
一番叹息过后,袁远肖双手背负于身后,对突然一倒,伏趴躺在那里的庞硕身躯,微微一颔首,以示尊重,这样的人,纵使是埋骨他乡,也无所畏惧,值得被人所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