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来很舒服,徐徐的仿佛只有这天籁的垂怜,才能一尝这本就沉浸在自然中的一丝眷顾。
那怕此时也坍塌了一半的院落里,熏烟沉沉,却也无妨
池塘菏叶的沃夭,在满处飘散的烟尘里,染了点点星光,那是燃烧未完的灰烬,竟然将全部的楼房暮檐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
堪堪就要也落定了的尘埃!
那一襟负手,站立在院中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此时的稀薄又脆弱的气氛,舒徐的风缓缓拂来,也那么的沾染愁哀,郁结不畅,直到他愁年华慕青丝才徒然发觉,原来这人也不输血性。
“袁长老竟然不吝来此,甘某当扫帚迎荜,只是这里还是破败了些。”甘修雎垂了一下眼,恰恰来到院子的正中,对着那位站立在那里,渐渐呈渊渟岳峙之势的人,悠然的道,他本就疲累至极,所以才沿着四处的残垣断壁极具讽刺的言来。
那位因在这残损的院内,被污浊的烟尘所扰,却独独似豁开一道壁垒的缺口一般,感受一抹不知是俗世纷扰的还是澄澈沉静的那一刻平凡,然而就是这样被厚积橐重的挤压所舒缓来的一口气,却还是免不了要沾染尘寰,弄脏了这一时难得的时刻,他就是袁远肖,从院墙上下来,一身血腥厉怖的杀意怎么也掩藏不了,那怕是徐徐的清风拂来,也耽搁得匆忙而裹挟。
原来他的身上不但裹挟着一股难以抑制的腥臭,而且随时忍不住要大开杀戒,传闻中这位“落庭”的长老本就是一个近乎光风霁月的人,此刻却因到处渲染的烟熏无情的倾注着,甘修雎的讽刺就是点明他身为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人,竟然如此不顾颜面,落井下石而来。看来落庭的处境,很是堪忧。
袁远肖染了一片空暇之处的韵白,将仅存的那一缕泛起的思潮给融入在孤峭的背脊之间,不但健阔,而且宽广,于是略微沉吟,开口回道:“‘小雎’,你这是何言道理,说来你我两家本就是毗邻而居,谈不上有何深仇大怨,只不过立场不同,而今既然要分出胜负,又何必推搪、啰嗦!”
“嗯,”甘修雎微微点了点头,这袁远肖果然是一个胸有丘壑的人,不会因俗世的牵绊而违逆了本心,的确他是带着目的而来,但偏偏又不是为了覆灭他们而来,但世事难料,又恰恰成为与括易一室生死不休的对立之人,所以才有那一句揉碎了又掰开来言说的无奈,他们之间本无仇怨,只是立场,冥冥之中又唇齿相依,如此的煮豆燃箕,豆在釜中沥,于当初的北城、江淮不过是换了门庭而已,既然转圜不了,唯有手底下拼生死见分晓,方才休罢。并不在计较的道:“袁长老是前辈,先请!”
袁远肖背挟着渐盛的杀气,虽然因到处披染着的沉沉颓靡,延缓了最为尖锐的时刻,但甘修雎没有退缩的迎面而来,让他燃起久也沉寂的斗志,“折戟”之名响彻江湖,他早就有心讨教,只是却以这样的情形,未免有些趁人之危,所以迟疑了片刻,负袖立在当场,稳若磐石一般坚峭的道:“请!”
两人瞬间针锋相对,残损笼罩的阴霾一片,突然被折拢紧缩映照来的光晕遮掩一半,原来一夕之间,各自散发的强劲气息浓重而犀利,在相距不到一尺的范围撞了一撞,渐渐徐徐澄净的气浪开始翻卷,那舒逸欢畅的风色,竟然灼烈闷热了起来。
甘修雎脸颊变得很蜡黄,顷刻间,垂下了无数的汗滴,原本满身腥火腥膻的他更是染上了一层浇不灭又阻止不了的燎原之势,而一发不可收拾。那一声“请”,注定了要再一次分出高下,院中不只出现一个仅在宗师之境实力之下的袁远肖,而且还有一位本就不俗,已经占据有利之势的“末牢军师”黑长齿,此人比之任何一位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都毫不逊色,他只有撑到“牧风育”他们能够及时的入得城来,缓解这如山一般重重的压力。
黑长齿就在两人不足一丈的身畔,而且时刻虎视眈眈威胁在侧,如今四方势力倾轧,也分不清谁是谁,只有这迫在眉睫的杀意,寒栗的令人很是不舒服及愤怒。
甘修雎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他一旦怯懦,此刻的形势并会一股脑的倾斜下来,他们早也身心俱疲,根本就抵受不住这股涛涛洪流的翻滚倾覆,与袁远肖的交手也心无旁骛,而且隐隐觉得那位伏伺在侧的黑长齿也在暗中在试探他的虚实,如果稍有破绽,对方不介意会趁机出手,一举击败于他。
这种契机越来越强烈,所以两人的交手也渐渐频繁与激烈,袁远肖虽不愿黑长齿插手过来,但内心还是希望他可以再卑劣一点,因为此时的“落庭”拖延不起,一旦此次不能一击即中,将来面对的会是括易一室的倾力反扑,那时他们面临的不但是强大的外敌,还有内部的攻讦及分裂,黑长齿的野心本就不小,他臣服于“落庭之主”一代宗师公运予之下,怎会是一个甘愿屈居于他人之下的人,所以脸色一掩,黑沉沉的全力出击。他的功力稳健刚烈,常常浑厚而绵延不绝,所以甫及一接触对方施展来的气劲,并感觉有些虚实不济,很是孱弱,看来连番的激战,令这位处在巅峰状态的内室之主也近乎油尽灯枯,他顿时暗自窃喜,不再需要同为长老之一的黑长齿阴鸷诡变的插手,一双遒劲的厚掌并毫不掩饰的发了出去。
黑长齿倏地一惊,他早也蓄势以待,不料袁远肖突然挥袖一揽,将空气中嗅来的灼烈闷热悉数驱散,而且泼雨倾盆的蒲掌似凉爽的雨后初始,竟然乌云密布层层刹那的恐慌袭来,“咚咚…”仿佛惊雷炸裂,瞬间并翻卷在云霄。
袁远肖不悦黑长齿的眦裂眼神,他故意激荡气劲,就是想逼退眼前这位阴晴不定又诡谲难测的长老,就在这时,甘修雎的身体骤变,突然像一只膨胀的不能再胀的皮囊,一下子就圆鼓起来,仿佛被填充一般,待奇怪时,并有一道似壁垒的压扎倾斜下来,然后四周开始山峦跌荡般的摇了一摇。
这般巍巍颤栗的震动,已经是极限,偏偏那也泼作狂风暴雨的厚掌不过是点缀此时的激烈,须臾并感觉撕裂一般,僵硬的撞击着,等到劲气越来越强烈,那胀得越来越大的身形竟然开始坚硬无比,开始“嗤嗤”的抗拒着,两种不同的怪异现象相触,异常的如淬变的雨后的蝉,振翅薄翼,初时省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