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卓衣淡淡的一扫蛾眉,幽幽怨怨的道:“小女子本是南人,但免不得做一番违心之事,其实这花香使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幼时尚欠得恩情,偏偏又是那位拢形之主,你说,这是不是罪过!”
楚室晓没想到会是如此的这般伤情,这位女子也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风光,于是一抖满身的雨泽,在光滑锦缎铺垫的纰罽上,留下了不雅的痕迹。门外足音临近,恰恰成为一个可以避开的理由,于是略微沉吟,偏首在室内一瞥,发觉一块屏风九叠云锦,陈立在梳妆台镜幽映照的面前,并想等门外的侍婢问安后离开,再逼迫眼前这位花团锦簇如梨花一般雨露纤满的女子,看看那位神秘莫测的拢形之主到底是谁?
室内突然变得很古怪起来,恰恰满室生香的韵味迷离着鼻端,窗外的细雨也被薄纱的帷幕所遮蔽,透着一股朦胧又幻美的轮廓,不但透着诗意,也透着一丝微甜的氤氲气息。
宁卓衣眼眸流转,不经意的瞟向门口,她没有说什么,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看楚室晓究竟要干什么,见他局促的立在梳奁台前,原来是害怕门外的人,说他太过唐突,竟然擅闯女儿家的闺房,一时俏皮的眉梢轻斜,阔悦舒额。
门外安静了一会,并没有了声淅,仿佛不曾有人在那里一样,但楚室晓明白对方是在那里蛰伏,因为她也不知道室内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形,怕贸然闯入,惊了佳人。
宁卓衣也将眼睑轻眨下的瞳孔睁的很美,她媚然一笑,也不曾要动,只是悄悄的依然偎依在窗边,微微弯伛着身姿,淅淅沥沥的秋雨绵绵的点缀,她背抵牖台下的一段,映衬的如同一道错落有致的轮廓,仿佛排闼的春风使来,一瞬不瞬睁开的世界,既予你我。
楚室晓明白这个女子很难剖开其魅惑众生的伪装,他终究还是硬不起心肠来,何况这既陌生又与他格格不入的地方,总归是一个女子的世界,他不慎落入其中,也是无奈,但从门外那悄然的疑似屏息以待的感觉,令他警惕了起来,这位红颜伶官危险的很,他这是在玩火,而且是一次很奇妙,又不得不来的玩火。
提扶巷,悠然居,这果然是一个很悠然,却处处透着杀机的场所,那怕被充满着枰然心动馥郁的所覆盖着一切的胭脂香,也难以掩藏那股浓烈的不安与躁动。
宁卓衣果然擅使这种很撩人的暧昧,这女人却以弱柳扶风之姿,竟然置身于无懈可击之境,看来她也非一般的俗世之人,那怕不是江湖中人,也倍感威胁与莫测难懂。
楚室晓淡淡的开了口,他想打破这种桎梏,因为那位别有用心之人将他引到这里来,并非只是揭破宁卓衣是那位隐藏在市井瓦舍之中的“花香使者”,而且江南的危局也开,隐隐的嗅来,这其中定然很不简单,像裘阎那样的人,也深深忌惮那位拢形厌隍之主,不惜派他以其弟子的身份前来打探虚实,足以说明,这位逼迫的人几乎窒息又搜魂夺魄的女子在其中很是关键、重要,但她在这里又起什么样的作用,不得而知,反而是南朝的文林也被她引领的差一点引颈就戮,如果这就是他们的意图,却被糜休一剑斩断,那么先乱南方的政局思想也相当的明显,这种先击破几千年沉淀的文潮思范,果然是高人一筹,如果没有意外,此刻积淀着江南厚实尚志的风骨斐然竟还剩下什么。道:“宁姑娘不愧为才识卓着的奇女子,这番盛情相邀,足见情义,只是如今的形势,不但是北方与南方之争,也是我们这些平凡的人所担忧的财米油盐,生活安乐,不觉得这样的祥宁被打破,很是可惜么!”
宁卓衣幽怨的黯然失神,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仿佛一切都失了颜色,她当然明白楚室晓的意思,本来她就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乐工伶人,只不过因缘际会成了足可以在这繁盛的世道及尊贵人前抬得起头来,高人一等,所以明白这种艰苦的不易与奢求,那时初见楚室晓时觉得他很草包,除了一具好看的皮囊,没有剩下什么,此刻突然说出一句这样颇为意外的话,顿时觉得与他相较甚远,仿佛不认识一样,这才黯然失彩,旋即又隐隐觉得楚室晓这是在指责她忘了自己的尴尬处境,不过是一位娱悦那些达官贵人的伶人,不禁一怒,眼中燃起了一簇恼恨与嫉世愤俗的火苗。
这一番变化,这位红颜伶官也不是那么的神圣而高不可攀,只是一个被命运捉弄又坎坷的可怜人,此时的她眼眸纯净的很澈,倔犟的抿了抿唇,突然清俏素面,从窗边挪动,往临近屏风的那一段距离咫尺天涯的平静而来。
室内那股怪诞的气息越来越强烈,就连飘香四溢的闺阁,完全没了那种独特又充满着光彩迷离的魅力,唯有那静到令人心惊且迷惑的宁谧,能如此的填充这闺房里的空白,楚室晓觉得气息突然一紧,宁卓衣的倾城绝世此刻尽显精彩,她一颦一笑,随着严谨的挽襟云鬓如同云烟出岫的袭来,满室都变得含烟拥翠,翠烟玉消,只有一争艳霞忌得蛾眉妒,美到极致,又增添到极致。
突然静谧的门外被一股滂沱骤击的大力撞破,一道纤细又蹁跹若舞的身影如秋千一般从那道破裂的窟窿里荡了进来,恰恰在宁卓衣炽烈的风貌如蝴蝶张开的翼翅来,不但惊厉了室内的窒息,也变化了那隐隐透着杀机的沉闷感觉,纷飞四散的木屑掺杂着驳乱如花的绚丽人影,一切都乍然而起,猝不及防又多姿多彩,一下子并热闹了起来。
楚室晓皱了皱眉头,他临敌经验不及那些久经考验的江湖中人老道,所以在宁卓衣艳光四射大起碧荷水面涟漪时,他才发觉门外静待在那里的侍俾也发动了很是惊诧又凌厉的袭击,不但雷霆迅猛,而且一息之间并靠近及他,不知何时,对方露出一柄精巧细腻又尖锐的短匕,凌空一刺,霍霍生风。
“竟不是那柄缠绕着繁纹的铁尺,看来这人不是那日护卫宁卓衣于危难之时的那人,原来这位娇俏的女子,身边竟然如此的藏龙卧虎,自己还是小觑了!”楚室晓思罢,却也不敢大意,对方虽然是一个女流之辈,但来袭之迅捷,刺来之利器尖锐,也将一切的退路及招式封死,他终究还是大意轻敌了。
第393章 青丝缠梳韶光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