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所有的对峙都临近尾声,偏偏那原本难掩烦恶杀气的一瞬,此刻因也繁扰双鬓的紧促,变得越来越迫在眉睫。
甘修雎稍稍一复虚耗过甚的元气,他本就游离在倾覆及垮塌之间,袁远肖的那一掌彻底的击碎了他所有的自信与坚韧,虽然最后毫无破绽的退了一退,但他知道,再来一次,他将必败无疑,自以雷霆手段,震慑住在场的诸人后,他也无退路,恰恰雪手勤的出现,拦了一拦即将要倾轧压过来的奔涌人群,但其实这位瓤白如雪借助柴樵耕耘来熏陶世人的前辈高人,也并非像看到的那样,帮助他们括易一室,所以并投之以一笑,算是回应对方此刻不屑于俗人叨扰之的好意。
袁远肖逐渐陷入进一片睿智的沉静当中,他避无可避,只是想拉甘修雎入他一径之地的范畴,来淋漓尽致的交手一番,面对所有的牵制与打扰,他们也达成了一种贴合于高手之间的那种隐世的默契,当他束手一立,巍然不动的处在天地间的浩渺无垠之中时,他的一举一动也炉火纯青,精湛至极。
甘修雎微微感知他们之间的那种微妙又玄奇至返璞归真的距离也渐渐的开始缩短,甚至毫无阻碍,唯有两人一世界的错觉,他的“小楼一夜听风雨”功法打开了对方对探索武道至极的大门,所以有所研悟,想借此入窥这一直无法勘透自身瓶颈的门径。
袁远肖敬重的道了一声“请”,他对甘修雎的倾佩,也从敌人、对手,逐渐升华成亦师亦友的亦步亦趋,他们这些武林中人,也不甘于平凡的又孜孜不倦的探索,天人之境存于浩瀚,也是那些足以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所最终追求的不世境界,无疑他们就是那样的人,他袁远肖虽然足可担当一代宗师之境的非凡实力,但却因为俗事的繁杂,而最终停滞不前,此刻那犀利无比堪为大成之境的绝世功法令他不禁又活泛了起来,原来他还可以一探这武道的极致,不至于蹉跎荒废了这既漫长又苦涩来的芸芸终身。
所以这一战,不但刺激了这位眼高于顶,却依然博采众生,激流勇进的不世高手,而且那怕此刻两人即将要分出胜负,也难以阻止那股倾压覆盖来的燎原之势,原以为凭他甘修雎一己之力,足可力挽狂澜,现在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这一路披荆斩棘,不过是其辖下番属的人用自己那副血肉之躯,不顾生死的趟淌出来的,所以他此刻必须要尽力一试,看看这所谓的举世皆敌,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他们括易一室终究还是站立在风口浪尖之上,想要平安稳妥的顺遂过驻,这些险阻并不可避免的要最终面对,既然无路可退,那么背水一战也在所难免,偏偏此时流落于外面的那般浑若天罚的风雨也骤然袭来,而枕戈于江水之畔的北旅却深陷在靖括边陲的沼泽里,内忧外患的双重夹击令他们疲于奔命又防不胜防,所以今日一战,注定又不平凡。
甘修雎听到那一声争鸣不断的“请”,仅限于你我的搦战,也成一曲蕴藉着豪情瑰丽的奏章,篇幅长虔,又举世无双,直到精诚所至,那股血脉贲张的豪情顿时涌上心头,两人之间那段虚无缥缈又各梗塞心头渐渐讶然的距离,竟然唤醒了沉睡的魔咒,所以这并非是两人普普通通的简单一战,双方的阵营都损伤无数,一旦有了结果,并是一场政治局势的浩大洗礼,其中的冲击,不可谓不小,只是这样早也千疮百孔的江南半壁江山,还能够承受多少?
袁远肖负袖的双手缓缓的展开,他眉发皆染,完全臻至最为饱满的巅峰状态,此刻他宛若天神降临,丰神俊硕的卓扬之态,将所有的周遭气流及恍若波澜不兴的笃定都困在他那所囊括在的一径范围里,春暖消融,四季更替,平缓而张力。并闻其道:“袁某毕身修的是道法心生,无为亦无式,但看今日那满天风雨所致,还是存了些迷惑与不解,终究还是落了下层,不过现在再来看看倒也是无妨!”说罢身前气流涌动,翻覆激荡,也隐隐透来一阵暮霭尽霾来的团团凝聚。
道法心生,这样的境界又何尝不是一个人的真实写照,袁远肖一生,初窥道家门径,虽不至于无为无治,但实力不俗,一招一式没有界定的轨迹,所以才傲视于淮泗之间,不曾有人置喙,今番他体会到了甘修雎对这世间功法初略端倪的真谛,明白这天地间所有的武学都殊途同归,不分门派的界限与局促,想来道家的真理也可以适合他们之间的这番比拟,这么多年的习以为常,融合了乡野平民间的那种平淡生活的轨迹,这才返璞归真,领略其中的睿智,所以才想再来比较过,他们之间对武学造诣的那番差异。
甘修雎渐渐平缓了下来,他全身被烟火覆盖来的炽烈气息,此刻也消失全无,袁远肖强盛的气浪扑了过来,他的“小酌”功法只有施展了一次初露锋芒来的惊艳,完全不足以击败眼前这位强悍到极致无比的超卓高手,隐隐觉得面前似要塌陷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将落入里面去,无法动弹与反抗,这袁远肖虽说道法心生,但其恐怖的实力,也超凡脱俗,一经施展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诡惑氛围,令他四肢百骸都震颤一遍的抖了一抖。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也毫无阻碍的在这须臾的片刻交上了手,但见风猎声动,宛若桃花凝霜,片片俱碎,穿梭其间,仿佛身临其境,扑面而来的灼烈气息,将原本浓烟滚滚的阴霾密布冲散的,尽显了四处苍茫棱角诸多撇望而来的模糊轮廓,不消片刻那份浓郁的苍劲之力,越来越扩展开去,将这广袤阔敞的院庭,荡漾的似西湖垂堤所泻下来的阵阵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