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阁重重,有种无形的迫压随着满处飘散的烟雾弥漫,直直的似要垮塌下来。刹那间隐匿在烟尘当中的雾云纷纷辟离了俗世的清浊,让西风烈烈的铿沉残酷的笼罩在巍巍如跌渊底的楼层上空,沉沉的很是烦闷。
那种感觉似闷雷一般,轰隆炸裂的抛砸下来,仿佛要翻江倒海,压抑的似要撕裂、殆尽一切,尤其是浓烟滚滚,裹挟着厚重的稠黏,将丝丝缕缕抽拔的卷肃混杂,变得阴冷又萧杀。
不知不觉覆盖的那种恐慌越来越很是揪心,那怕一缕风曳梢动就刺耳的让人害怕与震荡,这逐渐被推入炼狱之所的惶惶不安,将所有人都强烈的在心头蒙上了一层久久挥之不散的阴霾。
虽然此刻临近午后,但那份无法消弭的浓重时时刻刻萦绕在头顶的上空,挥之不去又驱之不散,很是苦涩又颓唐。然而如此沉闷的地方,一道似剖开这形同半座牢笼的天光,突然辟离尘寰,把如同硬生生分隔开来的两处,阻的很是泾渭分明,疑似一张一半被褪去了颜色的画卷,光阴荏苒,一闪即逝,突然间并黯淡了下去。接着铺天盖地的剧烈强鸣充斥在周遭,一阵“嗤嗤嗤”响彻云霄的震颤之声由浅入深的传遍了每一个不及遮掩的角落,稍有不慎,就头痛欲裂心神不定,随时发狂爆裂开来。
所有人被这强悍至极,如同剑气啸鸣的无辜震颤殃及池鱼,都开始捂耳躲避,倘若那疑似映在画卷之上褪去了颜色的半边楼层,注定要被坍塌毁去,那么此刻他们就如同刀俎之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种迫压随着空中的硝烟蒸腾,越来越叠加,重复,那怕天光云影也铺不满这徘徊若彼岸沿路的畔海之边,不但冲天火光,映然如勾,一切也变得苦闷、艰难、甚至无涯苦海。
直到快要承受不住时,沉沉的天空突然呼啸而下,飞来一片宛若勾魂使者的蝶翼,极快又迅捷的逼近,密密麻麻,宛若蜂群惊蛰独枕于空,待展翅开来,发觉那是一群披着纸皮筝鸢翱翔于天际的人。他们双手缚交,燕项环铸,牢牢镶嵌在筝鸢之上,全身鳞甲穿戴,黝黑森寒,且个个虎背熊腰健硕非凡,不但身上寒厉闪烁,耀眼生辉,而且遮天蔽翼犹如天降神兵。
原来这并是南朝当年独特的建制兵种,——羽蝶筝旅,他们由大陈武帝爷陈霸先所建,是一支十分厉害攻城掠地如履平地的无敌军队,当初北伐时,这支劲旅由名将吴明彻统御,到北伐失败后,番制因此撤销,才被身为副帅的名邺接受辖制,所以这是一支奇兵,一直隐藏在暗处,如今名动宅危难,他们却出现在这硝烟弥漫的石头城上空,的确算得是智者千虑极为精妙绝伦的紧密部署,不但奇兵突出,而且千钧一发,堪堪及时。
天空中的羽蝶筝旅,遮天庇翼,飞跃翱翔,凶悍的杀伐之气如鹰隼狠戾,他们划开天幕,将原本铿沉的天顶增添的如山倾崩塌,直直的把本如同遮盖着的长幕撕裂俯冲下来,顿时盖过了那剧烈震颤到极致的啸鸣。
只见刺耳的震鸣之处,两道疏密有致的身影疾烈徐徐的折皱,时而扭曲,时而消散凝聚,不停的“嗤嗤”胶着扑风之声不绝于耳,直到逐渐看清,并见到虚影残留,一道抽离的白光涣散,退了一退,然后听到一句颇为幽沉的话音响起,闻道:“好一个风流毓态的俗世人物,能与甘室主一战,此生于愿足矣!”说罢衔剑而立,有些孱弱的趔趄。
此时震鸣消散,尘埃落定,不见疏影梢动的地方,一人摇摇欲坠,他并是甘修雎,他与雪手勤的一战,已经极尽武学浩瀚,造诣非凡,他以“小重山”功法化指成锋直面将倾六式最后一式,竟戳破这堪之大成的洪流“桎梏”,虽然挫败了对方那似断碑破石披荆斩棘来的涛天剑意,但他自己也被剑气所噬,全身经脉尽裂,那种灼痛令他几乎生不如死,竟然无法倒下去。
雪手勤遭受重创,面色苍白,此刻渐渐的转青,他虽败的不是很狼狈,但实质于惨淡无疑,这甘修雎近乎油尽灯枯却还能反败为胜,的确是他始料不及的,此战恐怕以后不能再来一次了,因为他熟知,对方的进益是他不能比拟的了的,这般天资已经完全不是以天赋异禀来形容了。所以他只能暗自祈祷甘修雎莫不要身死在这里的好,这群宵小无耻之辈不足以收割如此天之骄子。但看到甘修雎在不能就此倒下的残损之躯,有些苦恼,既使自己无形之中以这种敌对的方式襄助于他,但他还是重创了他,致使形势越来越向危难的地方发展,那怕今天大光明教就此崛起,也因这不太光彩的行径,变得没有了胜利的喜悦与意义!
“呵呵”甘修雎苦涩的一阵自嘲,他的确尽力了,没有辜负这群悍不畏死的兄弟、同袍,如此他不倒下是因为他根本就倒不下去,雪手勤的剑气强悍,犀利无比,大大超出了他所能够承受的范畴,如果他一倒此生想要战起来,那并是奢侈了。此刻他迟滞的目光有些发呆,重创的身躯颤颤巍巍的仿佛那不是自己的,只有怔怔的看着那群此时欣喜若狂发疯般朝他们这边纷涌过来的人潮,原来这些人早也按耐不住多时,若非他也强弩之末,这群忌惮他多年的人,怎么能够如此不管不顾疯狂的朝他撕咬、扑来,不禁迷离失神了双眼,渐渐等待着对方疾速的逼近而来。
袁远肖与黑长齿相互一晤,都在眼中暗自叹息甘修雎的陨落,他们如此煞费苦心不就等的就是这一刻么,但他们却无一丝胜利者的喜悦,就算此刻括易一室被覆灭,他们“落庭”却还有很长的一段险路要走,是欲步其后尘,还是被敌人压制牵引,尚未可知,但这样的人和这样的组织今后并再也见不到了。
当初毗邻而居的北城,互为犄角之势的义举民间组织;堪堪崛起于江淮之间的括易一室;到最后入驻石头城的名动宅,无一不在阐述这样的人,宁折不弯,风骨俱佳,敬为倾佩。
一旦触及他们的底线,那么既使敌人再强大,也绝不妥协让步,所以括易一室才处在风口浪尖,为世人所攻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