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早期由于充足的税源和繁荣的海外贸易,直到庆元年间,维持宗室开支都还不成问题。
但是,由于豪强大地主的兼并侵占,税源减少,再加上贸易的衰退,这项支费变得越来越沉重,泉州官府无计可施,只得寅吃卯粮,预征一两年的赋税,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而所谓的贸易衰退,也不是真正的衰退,其实只是许多贸易行为转为走私,朝廷收不到税而已。
后来真德秀知泉州时,大力整顿海贸,市舶税有所增加,承担起宗室开支的更大份额,稍微缓解了这一窘境。
当然,宗室也不是只等着朝廷发钱。
宋代并没有把宗室圈起来当猪养,而是允许他们从事正常职业的,其中最好的出路自然是科举做官了。
南渡之后,福建总共四千多名进士,其中有三百多是宗室子弟,这个比例可以说是相当之高了,授官之后不少人都做出了相当不错的政绩。
另外就是间接或直接从事商业。
随着宗室迁移至泉州,一大批官、军、士、贾、工、农、艺、杂等人员也相继涌入泉州,为泉州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转型,提供了充足的基础生产力资源。
宗室从中原地区带来先进生产工具,带来罗、绢、纱、绫等新产品,传入织、绣、彩、绘、染色、印花等先进技术,以及先进文化,促进泉州经济文化的发展和海外贸易的繁荣。
较早的时候,宗室只是参与生产经营提供出口产品,近几十年才组织船舶出海,直接参与海外贸易。
毕竟泉州官府财政困难,难以承担宗室开支,南外宗正司只能利用贸易利润来养活宗室成员。
他们进行海贸当然会享有明里暗里的优待,对普通海商来说是一种不公平,但起码比直接向国家伸手或者盘剥百姓要好一些。
不过宗室海贸的规模在整个贸易中占比其实很小,一来有大头巾们盯着,二来地方豪强和强势蕃商觉得宗室分走了自家利益,常常联合起来排挤宗室。
因此对赵孟启来说,宗室和他是站在同一阵线,是对付豪强蕃商的可靠力量。
哪知才到泉州,就遇到了赵希汉这么个‘顽固派’。
赵希汉对于赵居静的辩解显然是不认可的,“为懋迁之利,与商贾皂隶为伍,令族中乌烟瘴气,你们是赚了点钱,但却令更多子弟沉湎于骄奢淫逸,争竞那些毫无实用的番邦奇货,日渐轻浮浪荡,不思读书进取,要咱说,就该关停了这市舶司,我大宋自有物产,口中食,身上衣,日所用,何物没有?而蕃商贩来之物尽是珍珠、香料、象牙、胡椒、珍木之类花哨奢侈之物,不能养民,也于国无益,只会败坏人心,助长贪欲,催化奢靡之风,就说那一颗破珠子就能卖出五六万贯,五六万贯拿来买米,可以养活多少人?拿来打造兵甲,可武装多少强军?而一颗破珠子能干嘛?就算吃了能成仙,那也值不得这个钱,何况屁用都没有,与石头也无异,只不过是炫耀攀比之物,正是越来越多人陷入这无休止的欲望需索中,才会使得兼并盘剥之事越发严重,燕王你若有志中兴,成有为之主,正须重塑风气,扫净浮华,将这泉州蕃商全部驱离,然后厉行经界,兴农劝学,振作百业……”
赵希汉滔滔不绝,将心中积攒的不满一股脑发泄出来,每字每句都狠狠打在在场数千‘高端人士’的脸上。
他这番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豪强以兼并所得之利投入海贸,获取更大的利益后又反过来加剧了兼并,腐蚀地方官吏,偷逃田税商税,从而造成了恶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