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叫浪仙镇,一共七十来户人家,交通闭塞,外来之人并不多,街边的空房子不少,辛卓花了五两银子一年,租下一间临街店面。
房间里只有一把老旧的椅子、一张破床和一张不知哪年的快要散架的书桌,房东见他“可怜”,送来了一张破锅和两只破碗。在镇子上唯一的成衣店买了身破旧的灰布袍子,又在打铁铺买了些铁皮把桌椅修补一下,打扫了卫生,便坐在床上发呆。黄昏的时候,隔壁不时的咳嗽声,打扰了他的思绪,他走出门,便见隔壁似乎是一家泥人店。铺子前,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坐在地上捏泥人,手腕轻巧,三两下便捏出一个小人儿。辛卓走过去,默默的看着。那中年人笑问道:“从哪里来?”辛卓道:“很远的地方。”中年人道:“以后在这里住下了?”辛卓点头。中年人又问:“老弟怎么称呼啊?”辛卓沉默一会,老弟……“姓辛。”“这个姓可不多见。”中年人道:“我叫老铁,都是邻居,有事说话。”老铁……好名字。辛卓道:“多谢。”“不谢!”老铁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的捏起泥人,双手十指并用,指甲轻挑,泥人的五官便很立体的出现了。辛卓看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到天黑了,回到屋子。屋子里没灯,乌漆墨黑,小黄跑出去浪了,他继续发了会呆,尝试着运转心法,身体内的污垢更多了些,进境很缓慢。天人五衰第一衰,不知何时才能过去。躺下,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忽然起身,从水缸里窑出一勺水,也活了一堆稀泥,学着隔壁老铁捏泥人。第一个,四不像。第二个,似是而非。一直到第十个,勉强像个人形了。他发现,捏这东西,心态很平和,可以打发时间。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时,桌上摆放着三个泥人……飘飘如仙的赵宜主、妩媚多姿的雪姬和一位完全迥异与这个世界之人装扮的短发中年女子。那是他前世的母亲。他不知道该想谁,或者还有什么人值得他惦记,似乎……只有这三个了吧?或许要加上一个姜予薇……默默的看着桌上三个七分像的泥人儿,他忽然开心的像个孩子,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干净”笑容。然后抱着三个泥人,躺了下去,尤其是看着那个短发的中年女子,喃喃了一句:“妈,我现在超级想你,这里好孤单啊,天人五衰好疼……”迷迷糊糊睡着了。中午时,被门外的吵嚷声惊醒,他起身走到门前,只见街上一群人围着一个白发沧桑的老人,那老人嘴唇发白,病入膏肓,眼见不行了,有人急道:“去隔壁镇子找王大夫,多带些钱,快!”一群男男女女焦急的抬起老人,直奔远处跑去。辛卓抬起手,又放下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修行佛门功法,又怎能使用修为干预凡俗之人?他走回屋子,小黄不知从哪里晃悠悠的回来了,吃的膀大腰圆,叼回了一只野猪腿,狗脸得意。辛卓把猪腿洗净,用大锅煮了,随意吃了些。午后,远处传来一阵哭声,那个老人死了,尽管去隔壁镇子看了大夫,还是没有撑过一个时辰。整条大街上哭声震天,人人戴孝。辛卓站在门前看了许久,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近黄昏了,从“望月袋”中倒出半屋子的草药和竹子。然后带着小黄打井水、清洗草药,编竹篾框晾晒。正忙活,一个仅穿着短裤衩的鬼头鬼脑小男孩凑了上来:“大叔,你在干嘛?”辛卓笑道:“晒草药。”“草药?”小男孩没听懂,咧嘴一笑道:“我认识你,你是前天黄昏在路边的花子。”“我也认识你。”辛卓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你是那个驴车上的小家伙。”小男孩缩了缩脖子:“大叔记性真好啊,我叫阿狗,你为什么来我们镇子上住啊。”辛卓道:“我没地住啊。”阿狗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你从很远的地方来吧?你会武功吗?”站起来比划一下:“嗖的一下飞到了天上的那种。”辛卓笑了笑:“为什么这么问?”阿狗脸上满是憧憬,道:“我听人家说,外面的人都会武功,可以在天上飞,一拳打爆一座大山,亭长老爷见了都害怕。”这个镇子上是没有武者的,甚至连最低等的后天次九品境也没有。辛卓怔了一下。他这些年接触的,都是高上高下的宗门势力,是在武者聚堆的环境下,却不知这天下不会武的凡人更多,就是简单的次九品心法也是一部难得,请前辈开脉?更是奢求。大乾要一统天下,统御亿兆百姓,何尝不是整理天地纲常,掣肘武者,给凡人一条生路?他笑道:“可能有吧。”阿狗来了兴致,蹲在一旁,说道:“大叔,你会不会是唱戏里说的那种高手,隐世埋名,改天就踩着飞剑飞走了?”辛卓道:“坦白来说,我是,我甚至不用踩飞剑,嗖的一下就到了天空。”阿狗瞬间没了兴趣,起身怏怏的离开:“你不是,高手是不会承认自己是高手的,你好老,你身上臭臭的。”辛卓失笑,继续编织竹篾框。一个月,转瞬即逝。辛卓的店铺前摆满了晒干的草药,还多了些用泥罐子烧的陶罐,里面放着手搓的药丸子。没错!他直接用【xxxx医术】的识药理,简单的搓制药丸,不动武、不用医术、不暴露武学,是他超脱天人五衰,修行佛教秘术的坚持。镇子上的人,开始对他还有些防备,渐渐的被他老实本分却“奇怪”的行为吸引,每天都有人前来围看,特别是小男孩阿狗和隔壁老铁,每日都会来聊上几句。但,唯独没有人买“辛大叔”手搓的药丸子,这玩意好像不太靠谱。辛卓不在乎,仍旧每日捏药丸。这一日,刚刚搓了一罐治疗伤风感冒的药丸,阿狗便顶着鼻涕,满脸酡红晕晕乎乎的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沮丧道:“大叔,我要死了,我得了风寒,我爹娘只是开杂货铺子的,不赚钱,去隔壁镇看大夫要我们家一年的收成……”“死不了,张嘴。”辛卓随意捏起一颗药丸,扔进他的嘴里。阿狗“咕咚”一声咽了下去,苦的小脸皱巴巴的,撒丫子就往外跑。片刻后,阿狗父母那对前几日路上遇见的三十多岁夫妇找了过来,胸口起伏不定,眼神微变,小心翼翼的掏出几枚铜钱:“谢谢辛大哥。”“阿狗好了?”辛卓将铜钱推了回去,这东西,他要来没用。阿狗爹满脸敬意:“好了,活蹦乱跳了,这会儿去河里摸虾,准备给您送来,没想到大哥……竟是个有真本事的,咱们镇子今后也有自己的大夫了。”“大夫”二字似乎十分敏感,隔壁老铁和街上的邻居纷纷围了上来,激动、怀疑、审视不一而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