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考虑之下,裴世瑜接受联姻,随后,他出发南下,路过陕州,近旁便是潼关,当时大战正酣。
他早便听闻,宇文纵治军有方,麾下效死者也是众多。如此机会,不亲眼去看一下对方的排兵布阵,未免可惜。
知裴曾绝不会放他过去,所以他不辞而别,先去了潼关附近,观望两军对垒,随后,又潜入天生城,察看宇文对粮草和后援的安排调度。
果然,所见如同传言,宇文麾下将士极为悍勇,并且,难得竟也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可见他军法森严,在部下面前威望必也极高。他的后防也是预备充分,戒备周密。难怪此人有当世第一枭雄之名。至于那潼关之战,打到这个地步,也无须再等结果。看两军士气便知,数日之内,孙荣必败。
这一趟,他也没白走,收获颇多,算是达到目的。
当日他已刺探完毕。本来想再攀一下太华山的顶峰,立于巅顶,览众山黄河,方不负此行。然而想到裴曾必已急得不行,还是尽快回去为好,免得他过于担忧,便打消计划,潜匿了下来。在他等待天黑之际,隐约听到营寨门口的方向起了一阵骚动,似是有人前来投奔,还弄来个女子作投名状。
这种事和他完全无干,他继续闭目养神,终于天黑,他正要从藏身之地出来,附近走过两名夜巡轮岗结束正要回营歇息的士兵,那二人低声议论白天送来的女子,无非是说女子容貌如何如何绝美,天王夺下潼关,便可献给天王助兴之类的话。他耐心等那二人走了过去,正要出来,“青州齐王之女”几个字入了耳。
他这一趟本就是为联姻而去,如此巧合,齐王之女竟被挟来此处,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再袖手旁观,于是又埋伏下来,想趁夜色直接将人救走,然而那个姓谢的部署严密,即便他能将人救出,重兵包围之下,恐怕也难将人顺利带走,故又等了一天,想继续寻找机会,不料当天,横海天王便到,紧接着就是次日一早的事,宇文纵竟要杀那女子。
这实是他未料到的一个意外,当时便冒险出手,终于叫他将人救了下来。
此一刻,他将人当作崔女而引出的种种误会,一幕幕又浮现在了脑海里。他认定那女郎与崔重晏有染,却不知二人郎情妾意,天作之合,干他一个外人何事?他竟从中作梗,阻止离开,险些还大打出手。
李氏女虽口不能言,然而心里,不知已是将他想得如何不堪了。又难怪今夜崔重晏对着他时,也是若无其事一番坦坦荡荡的模样,原来,根源竟是在此。
裴世瑜被从未有过的巨大的羞惭之感攫住。忽然迸出念头,要去寻那女郎将事说个清楚,再连夜离开此地,此生再不踏足半步。
他整个人被这个念头激得猛然睁眸,一下从榻上翻身跃下,匆匆套靴,几步冲到了门后,打开,朝外便去。
裴曾尚未走远,因不放心少主,将长安唤来,叮嘱他今夜睡在少主隔壁,若有动静,随时来叫自己,正说着话,忽然看见裴世瑜从房内出来了,忙上去叫他:“不早了,郎君怎又出来了?要去哪里?”却见他仿若未闻,自顾仍是大步朝前。
裴曾追上,待要细问究竟,又见他忽然止步,停了下来。
裴曾赶到裴世瑜身前,担忧地发问:“郎君怎的了?可是有事?”他问完,见裴世瑜也不应话,自顾伫立半晌,忽然低低道了一声“无事”,转身又走了回去,再次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