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临近黄昏,长街上的石板路被夕阳洒上了一片金黄。长街的尽头,一轮硕大火红的太阳斜挂在街口,玄青一步一步向那太阳走去,那光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眼前的一切皆变成了昏黄色,自己身上的长衫,身边的人都是一片温暖的昏黄。
玄青扭头看向柳繁奕,见他正直愣愣地看着那火红的太阳,她赶忙伸出手,遮住他眼前的太阳:“你究竟喝了多少酒啊?这是喝傻了吗?这般盯着太阳看,你的眼睛要花的。”
柳繁奕略侧过头,看着她轻轻一笑,笑的安静而温暖,全不是他平时的模样。玄青只觉他眉宇间的凌厉之气全然消失不见了,只有一片昏黄的柔软,连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都跳跃着滟滟的光。她移开目光,收回了手臂,心中暗自思忖,这酒着实神奇,王安之平日少言寡语,喝醉了便多了好多的话。柳繁奕平日那样多的话,喝醉后反倒变得沉默不语。他们沿着长街慢悠悠地踱着步,太阳一点一点的淹没了,带走了最后一丝昏黄的光,世界变成了清冷的色调。不远处的一座不高不矮的山上,环绕着一条黄灿灿的山路,如一条金黄巨龙盘踞于山间。远远地,便听见一片欢声笑语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摊贩吆喝声。
柳繁奕拉着她穿梭于各式小食摊前,偶尔他的手拉得略低了些,不小心牵起了她的手。她刚微微一怔,他已然松开,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只顾专心挑选小食。她一想到他喝醉了,便觉得一切都合理了起来,也等不及她去细想,各种美食已递到了她手中,那些美味瞬间便占领了她的大脑。二人无心欣赏满山绚丽的灯火,只顾品尝美食,直吃到肚子滚圆,再也走不动路了。他们方才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歇息,卖花的小女孩追了过来。柳繁奕二话不说,将小女孩手中的花悉数买下,一把塞到了玄青的手中。玄青有些愕然,手捧着那一大束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繁奕悠然地坐在石阶上,双肘撑在身后,仰头望着夜空中高悬的明月。
玄青则望着漫山遍野的灯笼,那些灯笼罩起一团一团昏黄的光,每一团光下面都有一群人,仿佛一个个隔离开的小世界,各自运转着,彼此间毫无关联。
“你想好要去何处了吗?”柳繁奕忽地问道。
玄青不再去看那些灯笼,扭头看向他,他依旧仰望着天上的月亮,他眼睛里倒映着月亮的光,透出一丝莫名的感伤,这是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情绪。
“我已想好了,待唤醒林大哥,我便寻一处灵气充沛之地潜心修行,我定要战胜玄璃。”玄青轻声说道,语气并不十分自信,但她好歹有了说出来的勇气。
柳繁奕侧过脸,看着她,唇边含起笑意,又伸出了他的大拇指:“那么,愿你得偿所愿!”他脸颊上的红晕似已褪去,亦或是月光的映衬,他此刻的脸庞透着清冷。这也是他脸上从未出现过的神色。
玄青心中莫名有些慌乱,她移开了目光,低声道:“你酒醒了吗?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柳繁奕道:“我何曾醉过!”
玄青站起身,将怀中的鲜花尽数塞入他怀中:“既是你买的,你自己拿着好了,实在是太多了,我可拿不下。”她转身迈步朝着山下走去,还未走出几步,柳繁奕便追了上来,又将那捧花硬塞进她的手中。便头也不回地迈开大步向山下走去,玄青无奈地捧起那些花儿,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他越走越慢,她亦越走越慢,此刻,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妙,烟花般绚丽多彩的灯笼温暖着热闹的街,弯弯的一轮秀美的月高悬在天边,还有手中娇艳芬芳的花,以及眼前高大俊朗的男子,美好的似幻境一般完美无瑕。她不由的又掐了一掐自己的脸颊,疼,真切的疼,这并非幻境,此地亦非西风。
柳繁奕正站在山脚下等她,回眸间,恰好瞧见她用手指掐着自己的脸,她白皙的脸颊上瞬间被掐出一朵嫣红的花来。
玄青见他望来,心中愈发慌乱,那朵嫣红的花似被点燃一般,瞬间蔓延开来,染红了她整张脸。她急忙垂下头,视线却不经意间落在脚下——满地皆是散落的花,红的、黄的、白的,那些色彩渐渐揉成一团,令她一阵头晕目眩。她忽地觉得一切都不对劲起来,自己明明只饮了一杯酒,竟似醉了一般。她蹲下身拾起地上的花,一阵温暖的香气扑面而来,不是花的香气,是他身上的气息。她浑身一震,倏地站直身体,大步向山下走去。“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她一边匆匆前行,一边高声说道。话音未落,她已似一阵风般,转瞬消失在了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