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石对将来不敢有过高的奢望,不敢有过高的贪恋,他以为不管什么事情,过得去就行。
在关系到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如果有过高的奢望,如果有过高的贪恋,总归不是一件好事,然而,茶马石毕竟是一个男人,毕竟是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
他对他的老婆充满了爱意,他同时希望自己能随时得到老婆的爱恋,说起来,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他感激老婆知晓自己的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感激老婆能够摸得清自己正在渴望得到什么。
茶马石离开家,走过云龙桥,走在飞凤山下的小路上,他走过石月亮河,来到石窝铺,来到云里县宪兵连。
云里县宪兵连属于连建制,但是就兵力来说,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排,只有四十余名官兵,但是,他们所担负的责任却十分重大,所要完成的任务十分繁重,整个连显得异常忙碌。
云里县宪兵副连长已经接到过云里县政府打来的电话,晓得新任连长就是炸毁既通桥,成功阻滞外敌进攻步伐的凌风旅宪兵副营长,他原本失落的心,变得不再失落。
没有连长,只有副连长,副连长希望自己能转正,能当上连长,这种情况是正常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升迁的将官,不是好的将官,云里县宪兵副连长,渴望转正,完全在正常思维范畴,反之则不正常。
然而,当他知道即将上任的是茶马石,是在关键时刻下令炸毁既通桥的茶马石,是在关键时刻阻止了外敌进攻步伐的茶马石,他的心里即刻发生了变化,对茶马石是极度的敬佩,是极度的崇拜,是极度的欣喜,是极度的拥护。
在战争年代,人们敬重英雄,敬佩英雄,尤其敬佩有胆有识的英雄,茶马石在关键时刻下令炸毁了既通桥,不仅有胆,而且有识,遇事沉着,冷静,如果不具备这种素质,让外敌冲上既通桥,继而控制既通桥,那么,外敌的大部队就会源源不断地开进临城,继而侵占叶榆……到了那时,政府将要面对怎样的境况?
历史,中国抗战史,在既通桥被炸的时刻得到了改写,中国抗战史,因为既通桥被炸而变得凝重起来,变得深沉起来。
历史是一首寂寞的歌谣,寂寞是永恒的歌唱,历史,中国抗战史,在一个小人物的把握中,在一个小人物的临机应变之中,得到了改写。
云里县宪兵副连长看到茶马石走进来,赶忙站起来,把手举到帽檐下,行了军人礼,说:“报告连长,我是云里县宪兵连副,请指示!”
茶马石还了礼,张开嘴笑了笑,说:“我初来乍到,不晓得连里的情况,尚请老弟多费一些心思,我没有指示,我得先熟悉连里的情况。”
经停石窝铺的车辆特别很多,有时候像爬行的蚂蚁,堵车是经常发生的事情,这就需要宪兵去维持秩序,去疏通,指挥车辆通行。
如果遇到霸蛮不听指挥的司机,宪兵连有权扣留司机,有权惩罚司机,而且说到做到,他们把性格粗野的司机,治理得服服帖帖,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茶马石带着几个士兵巡查过石窝铺,来到弟弟茶马根开设的李刀磨饭店,他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要走。
罗家燕已经原谅茶马石曾经的过错,说:“哥,吃了饭再走吧?你离开李刀磨这么长时间,现在总算回来,还有你的腿受过伤,以后要注意保养,能不走就不要走,能少走就不要多走。”
茶马石的心里,有一些不自在,罗家燕可以原谅茶马石,茶马石却不想原谅自己,茶马石曾经伤害过罗家燕,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一块心病,是一块永远剔除不掉的心病,罗家燕可以忘记,他不可以忘记。
茶马石看到弟媳叫吃饭,心知弟媳已经在心里原谅了他的过错,他的内心里,这时萌生出一种极度的喜悦,长时间萦绕在他心里的阴影,在这一刻消失,渐渐地消失。
茶马石对将来不敢有过高的奢望,不敢有过高的贪恋,他以为不管什么事情,过得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