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死一样地安静,没有瓦罐的滴漏,就找不到那种欣然入睡的感觉,总觉得有件事没有完成,夜深得听得见暗流呜咽声,没有女人的日子,是一种煎熬,血液和欲望冲动,象水要决堤而去,我他妈的还是男人吗?干吗自己作贱自己,狗争屎吃一样,去争一双四周和脚面都漏着风的破鞋,却是这双破鞋靸拉在脚上,一定比光着脚强,尤其是女人那双杏眼,骨碌碌的,挑逗起男人的欲望,女人平滑如水,心中升腾起的污垢疙瘩,经过女人爱抚,就瞬间消失,女人的手有时象蛇,却能妙手回春,治愈男人忧伤淤积起的痛,心中荡漾起的浮躁,就会风正平,躁象尘埃正在落定,浮华背后,是虚无的幻影幻觉,如同海市蜃楼,淹没在时间的海洋里,尽管它精工细作,尽管它五彩斑斓,他甚至是一度狂想,娶了那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婚后生活,只有甜美的偎依,身轻如燕,想飞就飞。
没能把锉刀插入飞机的缝隙中,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但临江城中,却颂扬他的好名声,说大鼓书的牛德禄把他的经历编成书《刀插飞机》,说者唾液四溅,听着微闭着眼,摇头晃脑,在那英雄的韵味中陶醉,做梦一样,在云蒸雾腾中,飘逸,走到哪儿,别人都一抱拳,“周大英雄,这是哪儿溜达?不如上我那儿,坐坐喝口茶!”
他半开玩笑半俏皮说:“我只喝酒,不喝茶!”
“那……那也行吧?自家酿的米酒,劲儿有些大,凑合着喝,菜还有半个猪耳朵,半盘花生米!”
“留着吧,什么时候馋虫爬上来,我去找你!”他打趣道,“恐怕等不到那时候,你就喝下肚子,变成尿,哗哗掩尿粪池里!恶心我吗?”
他都英雄成这样了,那女人却不声不响,这是给脸不要脸呀,怎么着,还要他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门都没有,趁着天黑月不朗星还稀,自个儿卷着铺盖卷搬过来,两床合一床,还等十八杆大秤来称一下?你的斤两够吗?既是寡妇,名声又有些臭烘烘,外面臭烘烘,是别人涂染上去的,包在芯中的臭,才臭不可闻,这女人属于哪一种?浪笑,和浪一样带着激越的响声,汹涌澎湃,笑得人心酥痒,不管是真有其事,还是别人污泼上去,你说得清吗?这还不打折?折成多少,这都不好说,没让男人偷,却不能不让男人惦记,不过,外表成色还算养眼,男人看着会稀罕,金玉其外,是否败絮其中?咬一口,咀嚼一下,才能知道。
鸡叫二遍,糊思乱想,云里雾里折腾,嗑睡就象千万只虫子在他身上蠕动,打个哈欠,放个屁,上下漏汽,是不是冒着汽泡,侧卧一下,睡到日上三竿,跳到地上,伸个懒腰,正准备把堵塞在屁门的屎,就要掉下来,刚排出去,肛门有屎的吻痕,都没来得及用干土坷垃擦一下,有人把门敲得震天响,“谁呀?拉个屎,都不让人消停!”
“嘿,周止,起来了,接上头通知:日本人八点半准时进城,到时候,上城东门欢迎一下,听见没有?”
“这是哪头骡子在呻唤?我怎么没有听清?你叫谁?是不是走错门了?怎么说话我闻见一股子草沫子味,你多久没吃粮食了?”他听出来是胡平章的声音。
“你骂人嘞,我不和你计较,这日本人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我告诉你:悠着点儿,随便谁问,你都说你叫周止,要不然有麻烦可是你自己惹的,糊弄你也要糊弄一下日本人,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回头上我家拿面太阳旗,七八个裁缝正在我家赶制!”“哐!”破铜锣敲得震天响,“各家各户都要去,老少爷们,过去跟我有点关系的,那是老皇历,从今个儿起,换主了,一切要从起从邀,要不然日本人怪罪下来,我可扛不住,有一个算一个,现场发良民证,知道吗?有了良民证,你可以自由出入,要不然,你懂的!”
“伺候人的日子,我还没有过够?我还要给自己找个爹?我傻呀!这胡胖子就是狗生的,老子不尿你!”猛地拉开门,看见姓胡的挨家挨户吆喝,“这是他妈的上赶着要给日本人当孝子贤孙!”又猛地关上,磕击出木木的声音。
“你别满嘴喷粪,我可告诉你:去了有一块大洋!”
“哟呵,我苟活五十岁,还没有见过一块大洋,放下头,屁眼都盖不实,我会稀罕一块大洋?”
“这是次要的,更主要的不去办不下来良民证,没有良民证,你走不出这条街,知道不?日本人要照相核发!”
“狗屁!老子就是不信这个斜,老子土生土长这儿,他们算哪根葱,刚到这儿,就给老子发号施令,他这药,老子就是不喝,逼急了我,生出杀心,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