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天气多变,细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闷热。常念静坐室内,望着窗外细雨如织,心中却如波涛般翻涌不息。

温衍静静地伫立于冰床之畔,一袭雪白中衣上,不经意间点缀着斑驳黑血,宛如寒夜中零落的星辰,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幽寂与冷冽。他低垂着眼帘,眸光深邃而遥远,轻声唤道:“小姐,请过来。”

这梦,如此真切,以至于常念猛然间从沉睡中惊醒,周身被冷汗细细密密地浸湿,内衫紧贴着肌肤,带来一丝丝凉意。她怔怔地坐了片刻,待心神稍定,方起身行至桌旁,斟了两盏凉茶,一饮而尽,试图驱散那梦中的寒意与不安。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青莲匆匆归来,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虑。常念一眼便洞察了她的情绪,心中暗自揣测,此事怕是多有不顺。

“小姐,出事了。”青莲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无奈与焦急,“红珠,她不见了。”

青莲细细道来,原是她依照吩咐前往赵府柴房查探,不料抵达时,只见柴房半掩着门扉,一阵风吹过,门板轻轻晃动,却再也寻不见红珠的踪影。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青莲一时之间乱了方寸,只得急忙赶回禀报。

常念闻言,秀眉微蹙,心中暗自思量,这背后的种种,似乎正缓缓揭开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她轻叹一声,吩咐青莲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此事我自有计较。”

……

夜色渐深,微风悄然而至,携着细雨绵绵,轻轻拂过静谧的夜空,织就一幅朦胧的水墨画卷。

晨曦初破,雨丝渐歇,万物沐浴在清新之中。常念与顾风华共享了温馨的早膳,餐后,二人缓缓步于长廊之下,脚步轻盈,仿佛不忍打破这雨后初晴的宁静。

谈及赵府近日的变故,顾风华的眼中不禁泛起一抹复杂的情绪:“昨日黄昏时分,你那位表姐的灵柩被匆匆送出城外,仅以一抔黄土掩其风华,未得半点风光大葬。忆往昔,她总以那份独有的怯懦与温婉示人,谁又能料到,其内心竟藏着如斯深沉的算计,最终却是以这般凄凉之态收场,实乃令人唏嘘。”

常念闻言,面容静谧如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已阅尽人间烟火,淡然启唇:“人心似海,深不可测,若执迷于旁门左道,妄图捷径通幽,终将是镜花水月,自酿苦果,深陷于自我编织的牢笼,难以自拔。”

顾风华轻叹一声,语含无尽苍凉,“那日,盼盼于踏入宫闱,侍奉太子之晨,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我了断,此举无异于对天家之大不敬,其后果之沉重,非你我所能轻易承受。你姨父,即便是心中有万般无奈与痛楚,也终究难逃‘教女不严’之责,明晨朝霞初现之时,他便将被贬往那岭南瘴疠之地,名为贬谪,实则无异于一场遥无归期的流放。”

那片土地,是世人眼中的蛮荒之所,蛇蝎潜行,毒雾缭绕,生存之艰,非言语所能尽述。在那里,每一口呼吸都可能是对生命的考验,每一夜安眠都需与恐惧共枕。此去岭南,不仅是对身体的磨砺,更是对心灵的极刑,能否在这片不毛之地寻得一线生机,实乃未知之数。

赵氏家族,在错综复杂的算计与谋略中徘徊良久,最终却如同梦醒时分,空留一篮破碎的幻影,归于虚无。他们最终倒在了自己最恐惧的深渊——贫困与潦倒之中,这一切,似是冥冥中宿命的轮回,因果报应,不爽分毫。

正当这念头在心头萦绕,她的目光穿越过曲折的回廊,不经意间捕捉到了温衍那抹身影,正自园子的幽邃角门处缓缓步入,带着几分不惹尘埃的清雅。

温衍的步伐在触及常念的那一刻,不自觉地微滞,随即以一抹谦逊而又不失风度的抱拳礼,轻轻向她致意。这份不经意间流露的礼数,恰如春风拂面,温和而不失礼节。

常念心领神会,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巧妙地编织了一个理由,向顾风华辞别,转身间,已踏着轻盈的步伐,向着花园深处的水榭迤逦而行。

水榭之内,时光似乎流淌得更加悠缓。常念静坐其间,只待那片刻的宁静被一阵熟悉而沉稳的脚步声轻轻打破。那声音,不急不缓,如同夜色中最温柔的夜曲,缓缓铺陈开来。

她缓缓转身,只见温衍已立于水榭之外,细雨蒙蒙中,他的发丝与衣角沾染了几分湿润,却更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飘逸之感。常念的目光中不禁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暖的笑意

晨曦微露,卯时末的细雨悄然止息,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与凉意。温衍归来,衣袂间仍携带着几分未散的湿润,那显然不是今晨雨露所赐,而是昨夜风霜留下的痕迹。

他神色淡然,对常念的询问未置一词,只是轻轻抬手,接过了她手中细心叠好的棉帕子。那帕子还带着几分未干的温热,仿佛是她一夜守候的温柔证明。常念的眉头不经意间轻轻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与不解:“这么一大早,你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