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迎上他那双深邃而清冷的眼眸,其中仿佛蕴含了无尽的寒意与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轻轻摇头,眼神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不,我不能。”
温衍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探寻她内心的坚定与决绝。
常念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那笑容中既有决绝也有释然:“我已知晓此路艰难,但并非孤军奋战。我已向南阳郡王求援,若能得他相助,或许能请动帝后,为我等解此困境。”
“但若事有不顺,又该当如何?”温衍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般敲击在常念的心上。
常念闻言,唇瓣紧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坚定。她并未立即回答,而是静静地与温衍对视,那眼神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决心与信念。最终,她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将一力承担。此行,我志在必得。”
她,不过一介卑微臣女,手中并无调兵遣将之权,唯余一腔孤勇,足以令五步之内血流成河,七尺之地血花飞溅。然,这并非她所求之局。
试想,若她于东宫之内遭遇不测,即便翌日督察使铁证如山,揭露那灾粮失窃之惊天大案,世人眼中,亦难免生出疑云——恐是太子殿下为掩盖逼杀将军府掌上明珠的恶行,而精心布下的一局,意在嫁祸于顾家。届时,皇恩浩荡,岂能坐视不理?必将雷霆震怒,彻查此事,太子之隐秘图谋,自将不攻自破,大白于天下。
常念的声音坚定而响亮,回荡在空旷的空气中:“阿姐,她并非外人,她是我的血脉相连,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家人。”
“家人……”这两个字轻轻落在温衍的心湖,却激起了层层陌生的涟漪。他的世界,长久以来,只被复仇的阴霾笼罩,那里装满了仇人、可利用的棋子、冰冷的尸体与即将步入死亡的身影……家人的温暖,对他而言,仿佛是遥远星辰,遥不可及。
“你的弱点,太过明显。”温衍的语调清冷,不带丝毫情感,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随便抽丝剥茧,任何一人,都能轻易让你乱了阵脚。”
常念闻言,面不改色,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那不叫弱点,温大人。父亲、兄长、阿姐……他们以生命为笔,以爱为墨,为我绘就了十多年的庇护之网。我们彼此相依,荣辱与共,一人受难,全家共担。这样的情感,是世间最坚固的铠甲,也是我最宝贵的财富。”
常念的脸庞被不期而遇的冷雨细细密密地吻过,水珠沿着她坚毅的轮廓滑落,却未能撼动她眼中那份超乎寻常的沉静与决绝。“人之一生,若能以满腔热血铸就不朽,较之苟且于冷漠尘世之中,岂非更为壮烈?此番,便该是我,挺身而出,守护他们于风雨飘摇之际。”温衍立于一旁,神色复杂难辨,仿佛风雨中的一尊静默雕塑,未曾有丝毫动作。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似被这骤雨隔绝,唯余马车顶棚被雨点猛烈敲击的声响,如同天地间最急促的战鼓,催促着命运的抉择。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尤为珍贵,每一秒的流逝都承载着沉甸甸的重量。车夫的身影蜷缩在泥泞的路旁,生死未卜,而责任与使命,却如巨石般压在了常念的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等待,毅然决然地伸出手去,欲要抓住那悬于车前、象征自由与希望的马缰绳。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之际,一道淡然的身影轻轻一动,温衍的靴尖巧妙而精准地落在了缰绳之上,如同一位不动声色的棋手,悄然间改变了局势的走向。
常念奋力一拽,缰绳却如同生根般紧贴靴底,纹丝未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名之火:“松手!快!”
话音未落,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骤然降临,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般遮蔽了光线,不容抗拒地将她轻轻一推,常念便踉跄着跌入了马车幽暗而狭窄的空间。
“你!”她惊愕之余,更多的是愤怒与不解,本能地想要反抗,双手刚欲举起,却被一只有力而温暖的手掌轻轻握住,腕间传来的温度让她一时动弹不得。紧接着,双腿也感受到了不容忽视的重量,被巧妙地固定在了方寸之间。
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呼吸交织成一首未完的诗篇,眼眸深处,是彼此清晰的倒影,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
“你……快放开我!”常念望着那逐渐逼近的少年,眼中闪烁着惊惧与怒意,声音因情绪的波动而微微颤抖。
“不能放。”
温衍仅以单手之力,便悠然间将常念奋力挣扎的双腕轻扣于头顶之上,他的嗓音低沉而淡漠,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小姐之命,金贵无双,在下怎敢让小姐轻易涉险,行那等不可挽回之事。”
然而,事态已如脱缰野马,难以挽回。
常念的双眸赤红如焰,泪光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紧抿着唇,不肯有丝毫示弱。她深知阿姐性情刚烈,一旦冲动,恐将做出难以预料之举,心中焦急如焚,生怕阿姐无法撑到宁子濯赶来救援的那一刻。
雨幕倾泻,温衍的发丝上挂着晶莹的雨珠,不时滑落,轻轻触碰着常念鬓边与眼角,宛如几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滑过她细腻柔美的脸颊,为这紧张的氛围添上了一抹莫名的哀愁与凄美。
温衍的目光温柔而深邃,轻轻掠过常念眼角那抹不易察觉的湿润,他的眼睫微颤,仿佛被这不经意的脆弱触动,手中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
温衍的话语,字字如重锤,清晰而坚定,他缓缓吐出:“小姐,即刻,务必随我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