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雾气刚出现,孔道长的呵斥也开始了。
“你这无良之混蛋,我万万没想到,你隐藏的可真深啊!这下子才暴露出你的性情品格低劣、自私,亏我还想将扶天倾的重任委托给你,好在你早早暴露了,怎么样?这就藏不住了?混账东西,我早该知道你这类人是最自私的,也是最没有道德底线的。……”
林木胜的魂体虽然无法复原,但意识还在,也能听清楚道长的话,一上来就遭到劈头盖脸的臭骂,而且骂他的那些内容,全都超出意料之外,这让他完全蒙了。根据他的设想,自己的行为确实违背了道长之前的叮嘱,应该批评,他也愿意接受惩罚。但按照他自己的预测,孔道长生气和斥责,应该针对自己违反人鬼不得交流的规矩,和自己的品德性情没关系才对。如今孔道长却对这方面意见极大,这不合理嘛!
在道长的怒骂过程中,林木胜已经好几次试图解释,但刚有发声的意图,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卡住,就好像被捂住了嘴,发出的只有呜呜声。他的面孔在道长喋喋不休的呵斥中,完成了凝聚,但身体还是没有复原,余下的那部分雾气,也显得比之前更加稀薄。
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发白,道长的发泄才告一段落,他随即宣布道:
“鉴于你的品性如此不端,我不能再姑息养奸。我决定打散你的魂魄。你忏悔吧!”
听孔雀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林木胜终于发急了。他努力张大口,硬撑着想发出声,但那股力量是如此强横,无论林木胜如何努力都说出一个完整的音节。这下急得他全身都在拼命发力,连续挣扎了几次,声音还是没有发出,他的头倒是从雾气中挣脱,向前面伸出了一大截,一直越过桌面,到达太师椅椅面的上方才停止不前。
这张古典款式的太师椅,椅面至少有3尺见方,他的头虽然伸到了椅面,但距离椅背仍有不少于2尺的距离。
眼见自己依旧无法发出声音,林木胜心如死灰,但他依旧不肯放弃,他生前不止一次面对过必输无疑的案件,他从来都没有气馁过,为了找到有利于己方的依据,曾经做过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翻阅法条判例,最终得偿所愿。
林木胜眼看着这次又将遭受惨败,天性中的倔强又一次觉醒。既然头能伸出去,那么头上的那些器官也应该一样能做到。电光火石之间他心里冒出这想法,马上决定一试。他将发力的部位想象成眼睛、鼻子和嘴巴,用力向前探出。
这一尝试果然有效。他的两只眼珠子最先伸出来,伸出在他自己面前一尺远,眼珠后面连着两条更加稀薄的雾气;紧接着的是鼻子,鼻尖就像那只讲假话时的木偶那样,也伸出了一尺多,停在眼珠的下方;最后伸出也伸得最远的是下巴颏,已经非常接近椅背,就差一指的距离。
眼看着就要功亏一篑,林木胜心一横,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继续伸吧。
他再次向前用力,把舌头伸出来,'啪'的一下子触摸到了椅背,顶到了椅背,就在孔雀刻像上方,离羽冠就差那么一丁点的距离,但没有接触到。林木胜的法力终于完全耗尽,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可穿鲁缟的状态。正因为这原因,林木胜伸出的舌头开始下滑,舌尖先滑到了孔雀的羽冠,然后舌尖底部刷过了雀头、雀颈、雀胸。林木胜即使这样还在坚持,努力保持着伸出来的姿势。正因为如此,他的舌头在孔雀胸前的部位还停留了一会,最后因为完全无以为继,滑落到孔雀脚下的空白处。林木胜的头因为缺乏法力支撑开始回弹,瞬时缩回了原位。
孔道长第一次傻眼了。
就孔道长的本意,都说出了让林木胜忏悔的话,就意味着决定给他说话的机会。孔道长说完,已经开始施法收回'御'术所夹带的法力。特别是看到林木胜如此努力挣扎,道长施法之时隐隐有了些许悔意,滋生出可以让林木胜解释,而不是仅仅要求他忏悔的意图。
可是啊,可是,当林木胜做出伸出舌头,并且舔了道长的动作时,孔道长的心情那是无法形容了。林木胜舔的是木板、是刻像不假,这块木板虽然是正宗的檀木,因为来自数千年前而更加珍贵,但重要的是,这是孔道长的本体所在啊,舔孔道长的刻像,就是舔了孔道长的身体。虽然只是舔到了正面那部分,不是全身被舔遍了,但这有区别吗?完全没有啊!
孔道长不是不明白,林木胜做出这样的事,完全不是他的本意,而是挣扎之下的巧合。可这并不意味着道长就该无视这一举动的性质。道长此时此刻的心情,用五味杂陈形容还真是非常之恰当——恼怒、尴尬的感受,是针对林木胜的冒犯,还稍稍带着一点好笑;对林木胜的天份又有丝丝赞赏,及因为要对林木胜下重手而产生了惋惜。但这些都不足以改变道长的判决,为了继续兑现自己说过的话,道长冷静了一下然后重新施法,抽回了残留在林木胜魂体上的法力。
法力刚被抽离,林木胜的魂体就恢复了人形,可神情明显看得出萎顿、无力,构成身体的雾气十分稀薄,雾气中透出更加浓郁的青色。他努力了几下,还是就说不出话。
孔道长见此情况,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得不向林木胜的魂体输送了一道氤氲元气。
得到元气加持的林木胜,神色顿时好转很多,他抓住这一机会,乘道长还没有做出下步举措,用尽所有气力大声喊出三句成语,这十二个字,让孔道长一下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