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淳并没有回答林枫的话,却是神色凝重地说道:“尤风是天星教主四大护法之一,云飞在众人面前杀了他,这件事用不上三天,就会传遍整个江湖,天星教很快就会派人来追杀云飞的。”
林枫道:“我知道。”
杜淳道:“三公子,天星教高手众多,云飞的剑再快,双拳难抵四手啊!何况,即便让云飞暂时躲起来,天星教恐怕也不会放过平阳酒楼。”
林枫道:“这一天迟早是要到来的,没想到天星教如此沉不住气,这么快就派人来了,还派了四大护法之一。即便当时云飞不出手,我也要杀了尤风。”
杜淳道:“平阳酒楼的收入极其可观,截断了天星教不少财路,天星教眼红并不奇怪,驱龙神鞭尤风一死,恐怕这间酒楼再也不会安生了。”
林枫道:“杜叔,我已经等了十三年,十三年已经很久了。这两年来,我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等今天。”
杜淳望着林枫良久,道:“三公子,您真的决定了吗?”
林枫黯然地点了点头。
杜淳的眼圈竟然开始慢慢红了起来,眼中含着泪花,他缓缓地站起身,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着说道:“三公子,如此一来,您做的那些事情都将会暴露无遗,您将要背负一世骂名,林氏三代的声誉也将会遭到玷污,老仆我死后,该如何去见老爷和夫人啊!您这么做,值得吗?”
林枫将杜淳扶起,脸上一副决绝的神情说道:“杜叔,您早已不是奴仆,您是我父亲的兄弟,是我的叔父!为了救我,您的腿残了,儿子死了,如果不是您、不是伏先生,十三年前我早已死在那场杀戮之中。父亲和母亲泉下有知,只会感激您的恩德……”
杜淳已是老泪纵横,颤声道:“三公子……”
林枫将酒杯递给杜淳,自己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伏先生一生读遍圣贤之书,不断探求真知真义,追寻天地大道。他曾教导我,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做成再小的事,也是人生的价值体现。不必为名所累,作茧自缚,不可为利所惑,丧失本心,至于所有的过程和手段,其实根本不重要。”
林枫的眼中带着丝丝痛苦之色,道:“我知道,我用的手段过于狠毒、卑劣,是那些名门正派和正人君子所不齿的,他们一定会声讨我、唾骂我,但是,我认为我做的一切都值得。我也曾想博取功名,居于庙堂之上造福万民,没有杀戮、没有血腥。是十三年前那场杀戮改变了一切,我的身上背负父母和三十七条血债,我再也不可能是逍遥洒脱的林家三公子,再也不可能干干净净地登于庙堂之上,这是我的宿命!爷爷和父兄三代为之追求的目标、为之奋斗的基业,终究不能断掉,因为我还活着,因为我毕竟是林家子孙、是林家三公子,我身上流淌的是林家的血,我必然要背负林家人的信念和追求,我——别无选择!”
林枫的眼中带着泪光,望向窗外厚厚的积雪,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杜叔,哪怕我背负一世骂名,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我或许能够做到像爷爷一样,以武功威震江湖,但我却做不到像爷爷的双手那么干净,因为我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父亲、母亲、大哥、二姐和林家三十多条性命的仇恨,既然我的手上注定要沾满血,就不在乎再多一些骂名。”
杜淳哽咽地说道:“三公子,我知道您的苦!”
林枫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笑得很凄凉,道:“杀百人而造福千人,是为小善;杀百人而造福万人,则是大善。无所作为而空有虚名,要那份虚名又有何用?如果这样活着,我既对不起自己的人生,更是枉为林家子孙。那些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人也是活生生的性命,在这样的风雪寒冬,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挨不过饥寒交迫而命丧荒野,我能为他们尽一点力,即便背负一世骂名,又算得了什么!大刀阎罗孙一虎、苗域五毒廖天、好色如命沈轩……他们都是手上沾满鲜血、声名狼藉的人,他们本已该死,我在他们身上种下玄冰寒毒,控制他们家人,留下他们性命,驱如奴仆,是因为他们还有价值,能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我不用这样的手段、不用这些人,又能指望谁呢?那些正义凛然的人有谁肯替林家出头?又有谁为林家冤死的人伸张正义?事实证明:在强大威力的压迫下,即便是再邪恶的人,也不敢有丝毫恶毒之行!”
杜淳道:“三公子,即使您不顾及声名,可是您已经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的危险境地,林家如今只剩您这一条血脉,您总要为林家考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