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社鼠城狐,如火如荼

万历明君 鹤招 2997 字 2个月前

冯沦八成代表杨博一系人的意思。

要真是只王谦一人来,说不定府上门都进不了。

张四端这个弟弟,此前几次想去说合,结果都被兄长发了脾气。

如今已经不敢去触这个霉头了。

只两头为难地送王谦离开。

而故意甩脸色,败人兴致的张四维,则是跟马自强进了书房独处,才舒缓了神色。

他有些愤懑几乎委屈地开口道:“体乾看见了吧?”

“起先我那舅父夺我内阁之位时,没几个人替我去劝我那舅父。”

“如今我吃了亏,反倒隔三差五来府上,都劝我息事宁人!”

“真是岂有此理!”

除了这些亲戚在家里劝也就罢了。

去礼部坐班时,又有右都御史霍冀,兵部尚书石茂华,乃至翰林院的小辈王家屏,天天去礼部劝他,让他大局为重,反正他张四维入阁,和舅舅入阁没什么区别嘛。

简直欺人太甚!

张四维还是头一次被人劝大局为重!

马自强也无可奈何。

要不是怕坏了两人之间的交情,他也想劝劝张四维——虽说是乡党,但入阁这种事,哪有人会谦让的。

他马自强当初不过考上三甲同进士,不也跑上跑下,硬生生选了庶吉士?

在为什么做准备,大家心里没数?

换他马自强坐到王崇古那个位置上,他也不会让。

不过,张四维在气头上,显然不能说这些话。

马自强也只能选择顺从:“确是委屈子维了。”

他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附从张四维的情绪,而后不着痕迹地转移焦点:“这还是得怪中枢,怎么能出尔反尔。”

“既然子维都代杨公掌内阁事了,如何另作他选。”

张四维怪皇帝都比怪自家人好,那不是破坏内部团结嘛。

张四维一听这话,当即冷静了下来.

脸上的恼怒霎时间收殓得一干二净。

他沉默了半晌,叹息吟道:“不涉长安道,焉知行路难。三门扼地轴,九折入云端。”

“水渡那弹楫,霜征但抱鞍。垂堂宁可冒,风举羡鹏翰。”

马自强听得入神。

下意识拊掌而笑,赞道:“好诗!”

这首诗,无论是引经据典,还是意向格调,都是上佳之作,可谓独抒神情,深造自得。

其中的艰辛坎坷,以及苦闷心情,跃然纸上。

显然是张四维近日仕途受挫,有感而发。

张四维摇了摇头,接上马自强方才的话:“陛下肩负天下,着眼九州,内阁之中谁进谁退,不是你我能置喙的。”

挫折使人成长。

在舅父入京后,张四维终于受到了人生中仅有的挫败。

从先前日讲时,当面对皇帝失礼,到如今哪怕在私下时,他也言行谨慎。

马自强仍在咀嚼张四维的诗,除了其中的失意,却也品出了其中坚定不移,要登临内阁的志向。

心中暗自摇头,有这份心,也难怪要冒着触怒皇帝的风险,将改制宗室之事挡回去了。

他斟酌一番,将话题拉回正途,不着痕迹提起今日礼部挡回去的议:“陛下圣心独断,自然不是我们应该置喙的。”

“不过……就怕有奸佞在朝,顺耳的话听习惯了,让陛下听不得谏言。”

“尤其今日宗室改制的事,未能如陛下的愿,恐怕难免有小人进谗言。”

马自强多少有些不满,毕竟这种事,一个不好就要得罪皇帝。

彼时他为了团结,附从了张四维,这时候自然要问个说法。

张四维对话里话外的意思,自然心领神会。

换做以往,他可能还会敷衍一二。

但如今,张四维却是从皇帝身上学到,对待党羽,该是何种态度。

他看向马自强,语气极为诚恳:“体乾不必担忧,陛下仁德明睿,当不受谗言所惑。”

“陛下自登极以来,知人善任,恰如其分,无论徐阶、高拱,亦或是我舅父,都是用人不疑。”

徐阶、高拱都没事,怕什么?

皇帝是个什么性子,他也算是摸到门路了。

他舅父为什么能入阁?不就是因为皇帝需要用王崇古整饬兵备?

只要有用处,皇帝就不会感情用事,“受到小人蛊惑”。

他张四维要是不偶尔闹一闹,皇帝恐怕还会觉得他无足轻重。

要知道,他才是晋商的大掌柜!不是王崇古!

他张四维父亲、叔父,都是豪商,母族背后,是沈江等富商。

妻族背后同样是巨商——妻父王恩与妻兄王诲。

除了族亲,还有姻亲。

二弟张四端娶商人李季之女,五弟先娶商人王寅之女,后娶商人范世逵之女。

其余的好友、同窗、发小,数都数不过来。

富商韩玻之子、高拱门生韩楫,与他“离经考业,朝夕亹亹”。

巨富徐经,是他的发小,“自余为诸生,与公子(徐)经游”。

张四维是几十个商行推出来的大掌柜,哪怕王崇古入了内阁也取代不了!

解池的盐,潞安府的绸,全都得从他手里过。

整个三晋的煤、米、茶,都在他的协调运作之下。

富国、丰国、大通、润国、益国五个冶铁所,所出铁课,每年都他张四维主持瓜分,才轮到朝廷来收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