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剑为明灯!(8.266k)

剑出衡山 一片苏叶 5149 字 2个月前

缓辔归来看夜城,千门灯火照街明。自疑不是乘槎客,却傍银河星斗行。

衡阳的元宵夜煞是热闹。

各家灯烛辉煌,好事者扎龙灯游行街市,或到亲族戚友家舞弄,名曰耍元宵。

街边偶能瞧见扎成十字形的稻草,各被大石压着,以禳风虐,正是前几日“忌风”习俗留下的。

“荣哥,过几日你又去五神峰?”

“嗯。”

“我悟了神峰之势,这些时日照着神剑剑谱练剑,略有所感。”

赵荣侧身,让开一个推着独轮车的小贩。

这元宵夜,衡阳翠盖红缨,道上车水马龙,不舍昼夜。

街道上好些人,数倍于平日。

曲非烟提着一盏灯笼,那是她猜灯谜赢回来的。

那灯谜猜一物品:独木造高楼,没瓦没砖头。人在水下走,水在人上流。

“要不要过刘师叔府上?”

“不去不去。”

少女立身在一片灯火阑珊中,眼神透着精明,“刘师叔那边什么时候都能去,和荣哥逛元夜又能有几回?”

赵荣笑了笑,来到她身旁颇多人围聚的猜灯谜处。

以一个“泉”字破了“银川”字谜,白嫖到一盏小花灯。

二人各提一盏花灯,从街道屋檐边没化去的冰雪旁走过。

偶尔买些小食,瞧瞧热闹,又近道旁梅树,伴花纳履。

从几位头戴纶巾,身着长袍的文人身边走过,又听他们吟着:

“柳院春归雪未乾,试灯歌巷月痕寒。懒随翠影红香走,自买梅花插烛看。”

当然,最能叫衡山小掌门与小师妹流连的

那必是琴馆了。

一曲琴声悠扬动听,古韵绕耳。可惜啊,隔着珠帘纱幕,隐隐绰绰,难见拨弦人真容。

赵荣驻足在琴馆外,目光穿过西风鼓动的垂垂柳条,却穿不过窗牖帘幕。

这便是琴馆招客手段。

文人雅士汇聚之地,进去那是要花钱的。

又听清脆的嗓音细细问:“荣哥,你知道这琴馆奏曲之人是谁吗?”

“没听过。”

“苔枝缀玉,玉龙哀曲,总知道白石道人吧?”

赵荣露出‘你太小看我了’的表情,“姜夔谁不知,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曲非烟点头:“所以,这便是《白石道人歌》。”

“前日听向师兄他们说,这秋雁馆的大家姓姜,貌似是白石道人的后人。君不见年年汾水上兮,惟秋雁飞去,这是白石道人的好意境。”

“又说这姜大家与曲相融,是个清空婉约的美貌姑娘。”

“荣哥,我们上去瞧瞧。”

“罢了。”

赵荣摇头一叹,“我担心她见了我,再没了清空婉约,从此日思夜想,心中空空,口中也只剩什么‘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了。”

一旁的少女噗一声笑了出来。

手中的灯笼晃个不停。

她将赵荣胳膊一拉,就朝远处跑,嘴中匆匆念着:

“快走快走.”

“若是叫琴馆的人听见,准要笑死了。衡山派掌门大师兄,竟是个自夸矜诩的浪荡人.”

这个元宵夜,钿车骄马锦相连,香尘逐管弦。

少年少女如同忘却江湖事,尘心游雁城。

花灯璀璨映天际,大街小巷人潮涌,笑语盈盈共赏灯。

……

自元宵节开始,衡山派上下便极为忙碌。

这次开山门收徒,不出意外会持续一个半月时间。

通过入门考核,新拜入山门的弟子,全都要查验身份。

单这一项,便要出动不少人力。

好在这是整个门派的大事,大家群策群力,总归能将大麻烦化成小麻烦。

以往衡山派招收弟子,多是下属势力推荐。对了几位师父脾性,就能入门。

这次收徒,几乎不经莫刘鲁三位长辈之手。

全按照考核标准来。

过了基础招法第一关,便能入第二关,跟着是最难的第三关。

三关过后能学个七八成,说明练剑天赋很高,与衡山剑法有缘,直入内门。

之前的入门基础传功任务,各位长辈基本都交由门下弟子来做。

如今三脉归一,不分彼此。

赵荣便从之前各脉中抽调熟手,组成衡山传功堂。

那些有传功经验的弟子进入其中,由冯巧云率领,负责新入门弟子的传功事项。

若是有看对眼的,不怕麻烦想单独收徒,只要本身有教人的本事,赵荣也非常赞成。

眨眼间,正月已经过完了。

来衡山派凑热闹的着实不少,但从年龄、身份上便筛掉了一大批人。

适龄弟子,能通过考核的也极少。

之前有一批外门弟子入内门,此时外门空缺很多位置。

这些位置,在通过考核的基础上。

赵荣优先给了下属势力推荐的适龄人选,一般都在弱冠之年往上,并且自带一些家传武艺。

二月二,龙抬头。

傍晚。

衡山派驻地门口,戴正仁领着自己的女儿跟在冯巧云身后,穿过听风台朝藏剑阁方向走去。

他是襄阳人士,在樊城以东开了一家武馆。

这次跨越千里来到衡阳殊为不易。

有此决心,与一位参与庐州觉悟山之战的朋友有很大关联。

进了衡山派内部,戴正仁瞧见了来回走动的衡山弟子,人人腰挎宝剑,气势不凡。

寻常的江湖人,自是没法比的。

驻地之前,戴正仁与那些瞧热闹的江湖人一样,偶尔能看到负责招收新弟子的衡山门人出招。

这些人的剑在他眼中只有一个评价,那就是快。

当然

看得越多,心情波动便越大。

他往日里寻亲访友,闯荡江湖,也曾见过不少大派弟子。

稍作比较,便知衡山派不同寻常。

朝自家女儿瞧了一眼,心中有阵安心之感。

平日里传授拳法,女儿学得很快,打起来有模有样。但他不通剑术,也不知她有无学剑天赋。

一路南下,心怀忐忑。

此刻算是心安了。

戴正仁盯着前方的冯巧云,并不知道这位冯师姐在衡山派中是什么身份。

不过

一路上有不少衡山弟子见了这位后,便上前喊“师姐”,显然不是简单人物。

女儿若能拜这位冯师姐为师,那也是极好的。

眼见快到藏剑阁,冯巧云停下脚步。

跟在她身边的阿飞也立马驻足。

“戴兄,”冯巧云望了那扎辫女孩一眼,“阿青这十多天能将基础考核剑招学个八成,可见与我衡山派有缘。”

“她是颇有天赋的。”

“我也有一份传她剑法之心。”

戴正仁闻言大喜:“这是阿青的造化,只是她年幼不懂事,还望您多多担待。”

冯巧云摸了摸女娃脑袋,方才外边人多没有明说,此刻道明来藏剑阁的意图:

“若论衡山剑法,自然是本派掌门大师兄最为高明。”

“今日他正好从五神峰归来,我要带阿青去见见,若是我师兄动了收徒之念,那才是这娃娃的造化。”

这话叫戴正仁心头一震。

霎时间,他脑海中闪过一道画面来。

樊城酒肆内,一位抱着刀的中年汉子与他对坐而饮,不断讲述在逍遥津亲眼所见之事。

‘流窜在滁州的全椒恶僧赖逵被衡山那少年一剑杀了!兄弟我绝无半句虚言,那赖逵什么人物?一个人灭了全椒驷马帮十六口,平日里我见了都要绕道走。’

‘我们正道联盟本与魔教斗得狠,本来人数占着优势,却被魔教杀到只剩十人,他们手段多凶残,我深有体会。’

‘但那些凶恶的魔教贼人,我只眼睛一花,就在那少年身边躺下七八个。’

“……”

戴正仁知道这位兄弟为人,绝不是胡吹乱编的性子。

正是从他口中,他才知晓衡山弟子多么了得,衡山大师兄又多么惊世骇俗。

因此才会留意衡山派的消息,知道有开山门收徒这回事。

忽然脑袋一沉,将友人之言联系上眼前这位冯师姐的话。

‘论衡山剑法,本派掌门大师兄最为高明?’

五岳年轻一代第一人强过同代同门是必然的,但这位冯师姐,明显话里有话啊。

能这般恭维,说明冯师姐本身与大师兄相差极多。

再者.

在衡山派驻地说这话,很容易引发歧义。

叫长辈们听到,岂不是冒犯?

难道

衡山大师兄的剑法,已经超过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如此一想,戴正仁头脑通透了。

目中惊光难掩,他这般想法在脑海中盘桓,放在现实只是几个呼吸。

当下连忙对女儿道:

“阿青,待会见人定要记得礼数。”

“叫伱用哪一招,你就乖乖用哪一招。”

“是,爹爹。”小女娃点了点,她可没她老爹那般多心思。

冯巧云给了他一个底,“阿青与我这徒儿一样,练剑天赋都是够的。”

“不过,我师兄是个当世罕见的高妙之人,他的想法难以捉摸,我是半点都猜不到的。”

“就看令爱的缘法了。”

戴正仁听着这话,心思微微恍惚。

他们转身进了一个院子,忽听呼呼风声。

只见院内一只白熊握着一根竹竿,两头摆弄,模模糊糊,竟像武人在用兵刃。

这可把戴正仁吓得不轻,以为见到“山中精怪”!

白熊与人待久了,便会模仿人的动作。

比如很轻松地掰开一节翠竹,却故意龇牙咧嘴,和人一样露出吃力表情。

阿宝简直是娃娃诱捕器。

戴正仁连忙推了推自己女儿。

穿过阿宝的院子,便见一处高亭。

此地颇为雅致,有翠竹梅树掩映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