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利大意有话要讲,德意志的反应尤其明显。
他眼珠陡然发亮,仿佛眼球里升起一团火焰,还是充满希望,饱含憧憬的光。
他深知利大意非得替自己解围,为自己遮掩,帮自己开脱。
两人合作由来已久,肮脏的勾当没少干。一旦东窗事发,于双方无益。
而西门烈面向利大意,瞪目直视,眼神中带着质疑与不解,甚至有点微愤。
他素来看不惯安德孙,利大意等人的做派。尤其不屑与弄虚作假,虚情假意之人打交道,对于官场那套人前人后的把戏,极其厌恶。
“有话便讲。”
他毫不拘礼,语气硬如岩石,已显不耐烦。
西门小车见状,心里一紧,随即很恭敬的揖手:大人有何见教,示下便可,我等洗耳恭听,愿闻赐教。
利大意沉吟间轻瞟追命,见其若有所思,便清了下嗓子道:德邢总隶属刑房,主掌刑讯审问。虽时常出入大牢,且接触过不少犯人。然监房管事是查家集,有关人犯的事应该去问查牢头,而非德邢总。西门捕头,你有些本末倒置,病急乱投医了吧?
德意志见上司发话,立时像抓到救命稻草,忙不迭道:大人所言甚是,此事确不归卑职管。西门兄,你得去问老查,我是真不清楚。
西门烈道:你不似我经常在外面跑,甚少待在提刑司。你岂会不清楚牢里的事?难道你天天在混日子不成?
追命一蹙眉心,觉得西门烈的话太过唐突。
利大意坐正身位,抚髯道:按西门捕头的说法,在衙门里办公的人,岂不都在混吃度日。你们的谢大人,亦不出外勤,又主掌刑狱诸事。提刑司之事他理应最熟悉,你何不去问问他,反而一味刁难德邢总呢?
“我哪有刁难他?”
利大意问:你这般气势凌人,来势汹汹,又是哪般呢?
“我……”西门烈喉咙像卡了个木塞,顿时被问得无从说起,无话可应。
利大意微颤着端起茶杯,手指抖动的厉害,茶盖与杯沿碰擦发出“叮叮……”脆响,茶水都险些溢出来。
乍一看,真让人觉得他似病入膏肓,危在旦夕,丝毫看不出他是装病。
追命则连连点头,颇为赞同的神态。
利大意吃力的将茶杯递到嘴边,仿佛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呷到一口,令人有些不忍。
他一喝水,又呛咳起来。身旁的罗伯轻拍其背,忧心道:大人慢些,身子要紧。
利大意摆了摆手道:此谈论的乃公事,比本官的身体要紧多了。
追命道:大人身染沉疴,仍勤勉公事,实令在下汗颜。
西门小车道:属下亦深感惭愧,还请大人先保重身体。
利大意淡淡一笑,又道:本官极少过问刑狱之事,但提刑司的卷宗档案,我也略看过一二。自圣上登基亲政以来,怀柔远人之心,体察万民之苦。陛下仁慈,每年皆大赦天下,以显皇恩浩荡。我细数次序先后,已有二十七次,西门捕头可知洛阳府总共释放了多少犯人?
西门烈哑然,答不上来,唯有摇头。
利大意娓娓道来:记录在册的,男囚一千六百三十二人,女囚四百七十七人,总计两千一百零九人。
追命眸色倏明,称赞道:大人好记性。
利大意谦虚的摆了摆手:本官觉得,所赦众人里不乏死性难改,贼心不死的顽劣之徒。他们藐视法度,不走正途,一旦啸聚成群,必会继续作恶。兴许两位捕头遇上的是此类强寇,因刺印犹在,故错认为大牢服刑的犯人。不知两位捕头,是否认同本官的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