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炎国,王城。
一处府邸。
客厅内,坐着几个人。
细看之下,四人年纪不小。不说须发皆白,也都各有沧桑之色。
他们座次不分尊卑,围坐圆桌四周,每人面前摆着一杯茶。
如同赌气的小儿,谁也不开口,实在无聊,就饮一口茶水,似是比拼耐力。
终于,有人率先喝尽。
黑黝黝的面皮,微微抖动,牵扯一脸络腮胡子,跟着颤悠。
他狠狠一顿茶盏,立即有个小厮上前添茶。
他对面的老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之后,抬头打破沉寂。
那两只特别接近的眼睛,闪烁着莫名的光芒,“陈大人饮尽了杯中茶水,我们不必再绷着。有什么话,尽可说了。”
络腮胡子,陈大人,愤愤不平,又喝一大口,“同朝为官十余年。你们怎么还喜欢折腾人,非看我出丑不成?”
他旁边一个微胖的老者,笑容可掬,缓缓说道,“几位不必打哑谜。这次碰面,还是陛下召回林凯之事。听闻封了百战伯。几位有何打算?”
微胖老者对面,一位面色阴郁,脸色青灰的男人,接过话,“梅兄所言,亦是在下心中所想。诸位有话,不妨直言。”
双眼接近的老者,闻言放下茶杯,“既然荆大人也做此想,梁某抛砖引玉。北地边境之战,虽互有胜负,但和谈之事,已成定局。不宜过多在此计较。”
微胖的梅姓老者,闻言有些皱眉,终究没说些什么,继续品茶。
旁边的陈大人先炸了,一抖他的络腮胡子,“怎能不做计较?林凯肆意妄为,贪守城之功,横征暴敛,驱赶居民南下为流民;掠夺百姓粮食充军资。如此目无法纪,怎能放过?”
梅姓胖老头开心起来,“陈大人所言极是!据我所知,林凯之罪,不仅于此。他纵子行凶,先后诛杀两任府尹。如此无法无天,定要上书,请陛下严惩。”
青灰色面容的荆大人,罕见的开了口,“捕风捉影,查无实据之事,无法定罪。反而掠夺百姓口粮一事,不宜深究。否则,容易牵出粮草供应不及的问题。届时,如何收场?”
陈、梅二位大人不做声。
梁大人接过话,“荆大人言之有理。其他事情不宜牵扯过深。只是大战之前,押到边境大批奴隶,以及负责押运的守军,不知到了何处?缘何战后不见踪影?老夫觉得,此事大有玄机。”
梅老头更加开心。这次换成陈、荆二位沉默。
梁大人继续说道,“诸位放心,今日之会,再无旁人知晓。之前所言,尽可上书陛下,全凭国主定夺。只是,不能由我等直接出面。”
三人点头应是。
茶话会很快便散了。
梅姓老头一起出了府邸,绕了一段路,返回客厅。梁大人正在等他。似是知晓他会来。
梁大人端着茶盏,随口问道,“他二人反应如何?”
梅大人胖脸笑眯眯的,“不出梁兄所料,陈永真想对付林凯。此役,兵部损兵折将,反而没什么功劳。林凯却封了个百战伯。”
他一边坐下品新茶,一边迟疑道,“不过,荆腾态度有些微妙,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梁大人亲自为梅老头添了杯茶水,“不妨事。有陈永足矣。我们这边再下点功夫,不愁弄不掉他。”
府邸之外,已经走出几里地的陈、荆二位大人,来到一处小院,坐下饮酒闲聊。
陈永牛饮一口,兴冲冲地问对面,“荆兄,陈某刚才演绎如何?”
荆大人面容青灰,阴沉沉的,“过于夸张。其实,北地之战,看眼下,的确兵部损兵折将,却没功劳。”
他见陈永没反应,紧接着说道,“但看长远,两地休战之后,每年可减少北地军备物资;也可以少死很多兵将;更可挪出大量兵士,转投别处作为。利大于弊。”
陈永不以为意,不住饮酒,“这点儿账,我老陈还算不明白?那我不是白在兵部混这些年。只是,不好明着帮衬他。
虽是当年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但如今王上的意思,暧昧难明。你我只能暗中尽些人事。”
荆腾饮了一杯,“你要提防梁博。表面上看,他不在意,甚至还不如梅震恨意浓重。实则,他才是最希望扳倒林凯的人。”
陈永不解,“这是为何?北地无论是战是和,似乎牵扯不到吏部。梁大人缘何如此?”
荆腾阴郁的脸色,更加沉重了些,“林凯在北边,放了几万奴隶。仅碎冰城一地,十万奴隶参战,存者至少四万数,全被脱籍释放。现在就是四万普通百姓。姓梁的,大概不喜这种事情。”
炎国,北方。
一处驿站内。
经过几天休整,伤兵已恢复大半。林凯,郝元,楚凡等人,正在一间屋内,商议行程。
林凯捻动着他的胡子,“本以为,战事落幕,我去了兵权,可以回王城安度晚年。如今观之,未必如愿。原路不能再用,定有更多埋伏在等着。”
林楚凡并不在意,“那就改道呗。反正圣旨上没说什么时候回去。我们一直走在路上,不多停,绕点路也就是了。”
林凯不知在想些什么,“你说的轻松。原来的路,是最近的,已经有人埋伏。如今绕路,危险更大。”
打了半辈子仗,这点儿事情,至于如此么?
林楚凡不死心,觉得这种事情,话本小说都有写过,“那乔装改扮一番。冒名个什么商队之类,把表明身份的东西,全藏起来。偷偷绕回去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