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楚凡伴罗绮离开别院。
但见花草泣露,剔透晶莹,忽觉晨风寒凉,忍不住缩起脖子。
罗绮殷勤道,“早与你说,天凉要穿件厚衣。非逞强,可知冷热了?”
林楚凡不以为意,“只早晚清凉些,等日光大开,便会回暖。我一身胖肉,再穿厚衣,正午如何度过?”
这点儿凉意,灵力稍作周转,即可缓解。楚凡却是不敢,他要留存机会,用在关键时刻。
晨光熹微,尚未大亮,行人稀疏。
路边散落些卖早点的摊位,墙角堆坐着露宿的乞丐。楚凡鲜少步行游街,见之觉得有趣儿。
看到乞丐瘦弱孤苦,有意请罗绮送些银币。常以感慨开头,“想不到,炽焰城如此繁华,却有这么多乞讨者。比碎冰城还多。”
罗绮挽着他臂膀,摇头道,“又说什么傻话。繁华的是这座城,不是这里的人。起这么早,饿不饿?”
林楚凡舔了舔嘴唇,“咱们到正街去吃。上次车内闲坐,见到一个卖豆花的铺面。今日去尝尝可好?”
罗绮唯命是从。
楚凡仍未弄懂何为动情。既不敢问她,又不知如何劝解,只得尽量陪她做些日常琐事,一如寻常男女。
此法乃是楚夕亲传。
步行的好处是可以抄近路,走错也不打紧,尚有罗绮的身法兜底。
前行约一炷香,二人来到西街中段,一家名为‘相思’的小店。店门前挑着一只红幌,黑线绣着‘豆花’二字。
罗绮轻叹口气,随他入内坐下。
店里皆是女子劳作,且如罗绮一般轻纱遮面。
罗绮帮他倒了茶水,“要不我们还是走吧?这家的豆花,恐怕你吃不惯。”
楚凡眼巴巴地往外瞄,“你又知道了?哦,对,这里距离红袖馆近便。静待书斋来人,方能知晓,司学是否去过妓院歌楼。”
罗绮拉扯了他坐好,“时辰尚早呢。你我先行一步,只为看这一场热闹?”
林楚凡回首望来,“自然不是。师叔有意带楚夕同行。楚夕一动,会连带熊宝与青禾。熊宝一动,必会引来雨伞和荆沐雨。若再加上火苗与林飞……二位贵人的鸾驾,恐怕坐不下这么多人。”
一位侍女端着两碗豆花,配着一碟果脯,送上桌来。
楚凡初见这名为‘豆花’的吃食。捧在眼前仔细端详,“这也没花啊,何来豆花之名?”
罗绮笑着解释道,“这家店的豆花,不是给普通人吃的。平常会用汤勺,分割成柳叶状,在碗内围做一圈,形如花瓣盛开。”
林楚凡眉眼上挑,“竟是修灵者专属小吃?那我定要尝尝!”
他捏起茶匙,猛挑一大块,拨到嘴里。
罗绮阻之不及,“慢点!别那么大块,哎呀!”
素手急忙捏起一枚果脯,一并塞入他口中。
林楚凡愁眉苦脸,尚不及咀嚼,就着果脯囫囵吞下。
“怎是苦的?”
他盯着那果脯盘子发呆,原是这个用处,受教了。
忽闻后堂传出一声轻叹,“世人皆知,相思苦。”
罗绮急忙起身,“原来木前辈在此,罗绮有礼。”
楚凡不明所以,跟着行礼。
后堂慢腾腾走出一位老者,拄木杖,穿红衣,满面褶皱。看似年纪不小,偏生满头秀发,乌黑浓密。
老人轻轻摆手,“罗绮来了,难怪听声耳熟。”
她自顾落座二人对面,摆手请二人就坐,仔细打量,“听红袖馆的丫头们说,你许了人家,已许久不曾登台。弄得我这豆花都卖不动咯。
这便是你相公么?怎的如此年幼?你莫非是给人做了童养媳?”
罗绮脸色绯红,异样尴尬。
楚凡皱眉,老太婆会不会说话,童养媳是这么算的?
罗绮谦逊道,“前辈谬赞。我如今身份殊异,登台多有不便。自会有其他姐妹崭露头角。更何况,这豆花从来不愁买家。”
美人端起身前一碗,小口吃着。
楚凡不明所以,跟着吃,却不敢大口。学着罗绮的模样,口舌用力碾碎,匆忙下咽。
没一会儿,一碗将尽,只觉胃里激荡翻覆。
老人家叹息,“年少不知情滋味啊!”
又慢腾腾回后堂去了。
罗绮放下自己的大半碗,扭头看楚凡已吃光。再看他的面色,方知其怕苦,吃急了。
急忙捻起一只果脯,放到他嘴里,“你且含着,莫要咬着吃了。能压一压胃中苦水。”
楚凡皱着胖脸,看着空碗感慨,“不愧是专供修灵者的吃食,果然与众不同。这么苦,还不愁销路!”
罗绮轻笑,浅尝辄止,“这位木婆婆,也曾是我辈中人。当年风华绝代,一时无两。可惜所托非人,落得一生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