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天性使然,即便说出的话语再如何狂妄,危险临近之时,该躲还是要躲的。
林楚凡成功激怒了洛宣,对方恼羞成怒,踢桌砸来。
他不思抵挡,就地打滚,躲在了两位强者身后。中间藏不住的位置,却任由小书童合身扑上,为自己遮风挡雨。
他这行径,与刚才狂傲不羁的做派相比,实在截然相反。
眼看着一簇乱糟糟的狼藉之物,就要淋洒在身,莫韭看都不看,微微泛起冷笑。
她身后的莫柴大步上前,一柄双手大剑,舞得密不透风。
一阵稀里哗啦的破碎声,那一桌剩菜剩饭,连同碗碟,全都碎在莫韭身前四尺远处。
值得一提的是那张翻飞的桌案,被莫柴一番劈砍,碎成一指宽的木条,相对均匀散落在地。
护主无恙,莫柴负剑归位,留下众人惊异他举重若轻的剑法。
却有一十分不和谐的声响,打破了众人的嗡嗡声。竟是江济海借酒掀翻了桌子。
适才洛宣含怒出脚,莫柴忠心护主,双方自认并无错处,却是连累了二者之间的江济海。
他半桌菜品尚未动筷,就被两人肆虐的秽物抢先尝了。
书斋教习,笔墨山弟子,一向以文人雅士自居,岂能容忍此等折辱?加之子曦、林楚凡二人,对宛天华之死避而不答,他已隐忍多时,不想再忍。
浊浪掌怒道,“道理讲不通就动手,三王子到底气盛了些。却非君子所为!林三少近来,声名日盛,却仍未曾作答,宛师叔身死,与你的关联。”
确定无人再动手,林楚凡在书童的帮扶之下,跪坐而起。他一副云淡风轻,什么都没发生的做派。
他本以为江教习入场,也是为难子曦的,却不料是点了自己的名字。
林楚凡一如先前怒骂道,“姓江的,你喝假酒喝傻了?还是被那俩个给传染?我可是你们这一边的!”
眼见江济海双目泛红,情绪不佳,且面色不善。林楚凡低眉顺眼,揉了揉脸,换上一副悲伤的神情。
楚凡哀声道,“你虽克己守礼,却怎知人心险恶?终究,还是被他们欺骗了。三王子风闻,落入我手中的灵媒,是为何物?”
“哼!我当你不敢承认呢!坊间流传,乃是一方白玉镇纸。”
洛宣此言既出,林楚凡变脸胜翻书。
他扭头对着江济海,双手摊开,肩膀耸起,嘴角使劲儿向着左边扯,还刻意发出,吸气的嘶声。
众人不明所以,正等待揭晓结果。却见江教习,步履紊乱,后退三步,颓然落座蒲团之上,垂头不再言语。
林楚凡也放下搞怪的动作,换了一碗凉茶,小口慢饮。
其实他也不知道,宛天华的灵媒,究竟为何物。根本没见他用出,前任司学已然身陨。
他只是在赌,没有那么巧,自己与朱赫胡诌之语,恰好就能成真。如此看来,似乎他赌赢了。
林楚凡现在,只想早些离席,领着林飞回家,抓紧研究一下,这阴火修炼之法是否可靠。若是能等到莫韭的版本,两相结合印证,胜算就更大了!
江济海的颓然,不似作假。
难道消息有误?这也太反常了些,怎会如此巧合!洛宣与子曦互换了眼色,着人清理一番,换上空桌,先后入席。
无人注意的角落,朱赫眉头紧锁,一会儿看看林楚凡,一会儿瞧瞧江济海。他最终隐匿地瞥了洛宣一眼,无声长吐一口气,恢复了先前旁观者的姿态。
洛宣冠冕堂皇道,“既然林楚凡供认不讳,本殿谨遵炎律,不欲对此过多追究。既然神谕教无此嫌疑,这传教之事……”
“还传个屁!你是眼睛坏啦,还是脑子坏啦?你看他那神色,镇纸根本不是灵媒!神谕教找你联手,可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罢了,酒足饭饱,我魔隐宗先行告退。谢过此间主人,诸位同道留步!”
莫韭长身而起,抱拳四方行礼。在场者众,除却首席几位,并无人敢托大,纷纷起身回礼。
却见那黑衣女子,马尾一甩,抬腿踢了林楚凡一脚。“我要走啦,你可是跟我混进来的,还不起来一块儿!”
不待林楚凡搭话,那边子曦拍案而起,“魔隐宗来去自由,林楚凡却不能擅离此地。我神谕教尚有诸多事宜,需要与他详谈。”
莫韭冷笑,“呵!我看你就是皮痒!请客之时,不给人家送请柬;人家自己找门路混入,你也不出面赶人;如今吃饱喝足,人家循着自己找的门路离席,你却横生枝节,跳出来截道。”
她话都没说完,那双秀气的拳头,接连击打而出。
子曦这次学乖,强撑了两拳,仍是不敌,迅速后退。
他脚下踩着之字行迹,隔三差五躲开几拳,借机喘息,待调息顺畅,再迎接两三隔空拳力。
如此这般,子曦硬是挨了十三拳,终究不敌,喷出一口稀薄的血气,堆坐在地。
再次胜出的莫韭,也不轻松,额头、鼻尖、鬓角纷纷沁出细密汗水。
林楚凡有心帮忙,手中却捏着早已被自己汗水打湿的手帕,尴尬一笑,却转而扶着莫韭坐下。
后者也不推辞,盘膝蒲团上,调息之时,嘴上还不饶人“就这点儿本事,也敢放言传教?你日后行走江湖,眼睛放亮点儿。见一次,打一次!”
莫韭说着狠话,还扭动漂亮的小脖子,咔咔作响。
原本被捶得气血不畅的子曦,听闻此言,忍不住抬眼看过来。正瞧见对方仰着小脸儿嘲弄的神情,一口怒气憋不住,混着气血喷涌而出。
之前硬接莫韭十余拳的中年汉子,速速上前帮他理顺气息。两人一个面色苍白,一个嘴角溢血,惨状暂且不提,传教之事,恐怕又要告吹。
子曦气急败坏道,“天心!你身为本教护法,非要等我死了,才肯现身救场么?”
林楚凡心下一动,天心来了?这事儿恐怕要糟!
却见那重伤的子曦,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推开身后的汉子,双掌合十,低声嘀咕几句,捧出一团白光。
光芒一半印入自己胸口,一半印入火拳大汉胸口,稍许时光,两人苍白的面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
直到此刻,屏风之后,才淡淡传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