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遇事不怕,是因为胆大。准备充分,心里有底,自然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而有些人,却是因为心大……
名曰‘广进’的雅间,被开了一门一窗,勉强名副其实。
众人各自疗伤,尚嫌匆忙。
只有林楚凡,甩着两根破布条,小半个身体伸出窗外,享受看戏的乐趣。
紫葫芦与黄唢呐,笑着对视。
似乎之前的一曲《凤舞九天》,以及一段,听起来仿佛很有道理的诗朗诵,就将千言万语,一言以蔽之?
更加有趣的是,街道之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就连商贩,都不知何时,收拾利索,无声隐去。故尔,视野开阔,一目了然。
谁也没看到,天心手中的火蛇是如何熄灭的。
但见她顶着烈日,仍然裹着暗红的斗篷,寸步不退的样子,倒是比某些惯于以多欺少的男子,更胜几分风采。
其实,在紫金与白黄对峙的时候。天心也在打量远处走来的,同样戴着面纱的两女。
罗绮气色不错,她自己便是医者,想来上次的伤早已痊愈。
无梦仍是那副清冷的样子,盘起一头秀发,不伦不类地簪着根亮银色的发钗。
她竟然连墨剑都不带,倒是看不出敌意。尤其是她身旁,还跟着调皮骑熊的小姑娘。
楼上一声戏谑,“这么热的天,她们那面纱还不舍得摘下来。”
“别吵!看……”
林楚凡刚刚开始揶揄半句,就被莫韭捅了一拳,幸尔没有隔空。
这姑娘体力是真不错,接连打了几场,现在如同没事人一样。若非她嘴角残留零星血迹,绝对看不出是个负伤之人。
莫韭刚数落二三个字,立时收了声。
楼下,有人动了。
一场憋得熊宝想打哈欠的冷战,终于被紫铜葫芦抱拳行礼打破。冰熊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从极动到极静,由欢快鸟鸣至鸦雀无声,中间只有象征性的两句寒暄,委实让熊难以适应。
若非楚夕在背,它早就跑得无影无踪。曲终人未散的街道,尚且弥漫着火灵气的炙热余温,真不是熊待的地方。
大汉抱拳行礼,“书斋岑明浊,见过浣风谷赵前辈。”
他晃得一阵哗哗响,显然葫芦并未封紧。随着他开口,似乎有某种无形屏障被打破。
至少熊宝感觉,火灵的味道淡化不少。
反观赵姓老者,却是垂下眼帘,更添几分老态,“看你的胡须,虽然不够白,但也不算少…咳咳…听你吟诗的腔调,再加那一口酒气,距离耀阳亦不远矣…咳…前辈之言,愧不敢当。”
似乎先前一曲《凤舞九天》消耗了老人不少精力,也许还要算上,两人对峙的一阵,总之,赵老头状态不高。
他怀抱着唢呐,紧紧贴着墙,尽可能躲到阴凉区域。
岑司学举止恭敬,“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尊,前辈不必过谦。”
他继而转为自嘲:“这‘不远’二字,已桎梏许多岁月。”
赵老头劝勉道,“灵月之上的境界,已非等闲人力所及。三分悟性,四分机缘,太过强求,往往适得其反。唉,咳咳,扯远了。司学大人,所为何来?”
哗哗水声再度响起,岑明浊依旧硬朗严谨,礼数不减,“多谢前辈指点!赵前辈所为何来,岑某便为何而来。”
赵老头闻言,半开半合的眼猛地一亮,又很快收敛。
他微不可察地左右扫过一眼,在天心、无梦身上略停驻一瞬,“既是如此,你又何苦阻我?”
司学摇头苦笑,“前辈修为精深,技艺玄妙,乐理旷达,令人望尘莫及。然曲声远播,难免伤及无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并不避讳旁人。
林楚凡看了也听了,似乎有所得,却又有些模棱两可,抓捏不准。
他忍不住挥手向下打招呼,结果无人理会,自讨没趣。
楼下四女一熊,各有所感,又以冰熊释然最快。
它心如明镜,深知自己突破境界,全赖楚凡催化,或者说是受他所限,索性全当笑话。
它反而心中腹诽,『无梦日日找自己尝雷,应该属于强求吧。要不然,找个时机劝劝她?』
赵老头却不认可,“无辜?此间哪有无辜之人。况且,我谷中弟子,也在上头。”
司学并不退让,“睌辈亦然。我书斋弟子,同在楼上。幸尔,你我同道,并无纷争,大可不必动手。”
老者闻言,默不作声,仍将隐晦的目光,向两侧投去。
楼上众人经过一段休整,暂时压制伤势。
一部分忙着护主表忠心;一些人接连开启窗户,加入围观;更有甚者,竟然因为挤不到看戏的好位置,在一旁谈笑风生……
林楚凡很诧异。
周羽怎么与邢、徐二人走得那么近?即使他们不大需要守在‘恩人’身边,你也不能忘了,上次那女人挟持过你吧?
出于种种考量,楚凡决定装没看见,嘴里却无意间说出声音,“不动手怎么行?楼上可是死了一地,伤了一屋。你们吹个小曲儿,背几句诗,就不打啦?江济海和唐……”
他忽然捂住嘴,蹲下身子,不敢出声音,就连滴落的汗水都不顾。
周围的人,也都像看傻猫一样。
别人议论,皆是交头接耳,小声嘀咕;林楚凡正在窗口,还不知收敛。底下两个,可都是耳聪目明的高手,即使年岁一个赛一个大……
“哎,哎……”
林楚凡慌了,他忽然身体一轻,被人提着后脖,低声惊叫着,拎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