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罗绮缠得没法子,楚凡终究还是将‘杯在宫中’的四字谶语,转而告知。至于是大杯、小杯、还是九龙杯、鸡缸杯,都和他关系不大。
林飞也是,做个冰棍也如此磨蹭?真不知她的风灵力,都修到哪去了。
也许秋闱,真的很重要吧。
七日之后的清晨,顶着疏风骤雨,一队兵马缓缓入了东城门。
当先一小将,白面小眼,身披甲胄,倒提钢枪。他驱着枣红马,缓缓而行。
身后不远处,跟着一脸色暗红,身强体壮的大汉,头盔之下,露出一层细密的胡茬。他的马鞍之上,斜挂着一柄大刀,很是不俗。
盛夏时节,如此大雨本是寻常。如今多了这上千人马的队伍,就显出几分肃杀。
尤其是密集的雨滴落在甲胄上,发出阵阵清脆的拍击声,混入整齐划一的脚步里,如同一曲战歌,如影随行。
更加离奇的是,如此大队兵马入城,竟然无朝官前来接洽,兵部也未曾派遣什么将官。
全靠两位小将自觉,将人马引入戍守炽焰的城防营中,这才露出混在队伍里的人。
那人一身蓑衣避雨,抬手对马上二人行了一礼。三人相视一笑,各自寻了一个方向离去。
白面小眼睛,纵马疾驰入了尚书府;胡茬大汉,扭扭捏捏去了王宫;蓑衣洒脱,踏雨徐行,当先去了翠衣巷……大清早的,吃了闭门羹,只好回家。
御灵司尚未结案,李侍郎阖家灭门之事,就被城中百姓忘却。
此时脍炙人口的,乃是二王子战功赫赫。
二王子作战勇猛,身先士卒,平夷城外,将国土边境向东开拓数十里。真乃边军急先锋……谣言很快传入宫门,洛涛这会儿,胡子才刮了一半,就被母亲罚跪。
陈放山回府,自是难免一顿家法伺候。
他被打得不敢坐躺,趴在床上,还不安分。更命人取来笔墨,于床榻之中,修书一封,偷偷命人送出。
他看着家丁,小心翼翼将书信放入隔水的鹿皮口袋,终于放心,开始嘶嘶叫疼。
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家丁根本没出得府门,就被家里的‘二公子’敲晕,锁入了柴房。等他伤势好转,似乎一切,都有些晚了。
蓑衣人,乃是齐鸣渊。
他本就与陈放山走的近,此次边境‘历练’更是全程陪护。
一年不到,他就在平夷城中,站稳了脚跟。不但倚仗兵部的关系,接手许多粮草供给的买卖;还依靠地利,创立数家货栈,专司边境内外特产流通。短短数月,就赚得盆满钵满。
本有满腹相思欲倾吐,却没了侧耳之人,他难免意兴阑珊,亲手缔造的‘走私’线路网,也变得索然无味。
齐鸣渊失神之下,不自觉地摘下斗笠,仿佛这雨水直接浇灌,比隔着斗笠缓缓渗透,更痛快些。
他取了斗笠,露出真容,很快就被人认出。
忽然,一个勤勉的乞丐,冒雨行乞,迎面撞了过来。齐鸣渊一手掏出三五个银币,一面侧身躲过。
还不等他行善布施,那乞丐脚下乱踩一通,还是撞了过来。非但扯走了整个荷包,还塞给他一只细竹筒……
本欲施舍的三五银币,反而成为他此时的‘全部身家’。
齐鸣渊看着手里的竹筒略微失神,终究还是收起,重新戴上斗笠,折返路线,向南而去。
那边,有一条挂着破布,掩耳盗铃的巷子;巷子口,挂着一只平凡的幌子;幌子之下,有一名字很平凡的赌坊。就是他此行的终点。
之风别院。
骤雨之中,架起一座透明的小小宫殿。另有一条寒冰走廊,一端咬着接厅门,另外一端插入冰宫。透亮的冰墙里,趴着棕、白两只熊。熊背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
年岁尚小的那个,胖乎乎的,显然更贪玩些,小巴掌拍个不停。
她还时常伸出小胖手对着天空指指点点,小嘴儿也是咋咋呼呼,就没闭上过。
“熊宝,熊宝!你将穹顶再变平些,那样看的更清楚吧。哇!那里是不是被雨水融化,变得有些积水呢。真好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雨滴迎面摔碎的模样。要是能画下来就好啦。”
比她大的姑娘解释道,“不能用平的,那样积水会将穹顶压得坍塌。即便不会倒塌,也会加快冰的融化。如今这个坡度,已经是极限。这还要熊宝不停加持,才坚持了这么许久。”
小胖丫头感慨道,“夕姐姐,你懂得可真多啊!郡主姐姐都不陪我玩,公主姐姐也许久不见人影。听说,最近迷上一个叫子曦的传教士,也不知有什么好的?”
冰熊背上,刘海整齐的少女,轻轻摇头,晃落两缕青丝,自熊宝脖颈垂下。
看着大雨倾天而下,坠落时,打出‘咄咄’的脆响,的确令人心旷神怡。
她可不会告诉小胖妞,自己本是不懂的,全赖熊宝碎碎念。
林楚夕也学着沐雨的语气,“青禾长大啦!再过几年,等你也遇到一个感兴趣的人时,应该能理解她吧。”
荆沐雨气鼓鼓地说道,“哼哼,我才不要!夕姐姐,你也不小了,怎没变花痴?”
小妮子讨打!楚夕轻轻弹了她一指头。
她回想自身,如果说对子曦没有好奇心,是不可能的。
除却青禾的缘故,好奇之余,她更多的,是防备。一个看不透的人,不论如何,她也信任不起来。
如果能看透,仿佛也就没那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