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安慰道,“事已至此,你还应宽怀才是,莫要伤了自身。她若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自伤如此的。”
青衣头也不回,恼恨道,“你不是说过?家父纵火是假,恐吓是真,这才顺势命她去纵一场真火。缘何就葬送了她的性命?”
黄衣苦笑,“此事纯属意外,我也深自懊悔。说起来,都怪雷引办事不利。竟将坠楼的人送回了火场,却又不巧地落入她房内,这才……”
青衣冷道,“雷引不是你的人么?怎会如此行事?”
黄衣面色肃然,“鸣渊!御灵司是国主亲管,无诏便是刑部都不可……罢了,念你心绪不宁,以后莫要如此口无遮拦。”
青衣仍不解恨,“即便雷引是无心之失。为何冰岚入了火场身死,晴雨便要遭受厄运?她帮我们做了那么多事,却落得如此下场!”
黄衣眉眼稍展,“分明是那林楚凡行凶在前,被晴雨识破行迹,他便杀人灭口在后。你想想晴雨死状之凄惨!那林贼连容颜焚毁的李紫烟,都能从身后缠抱温存;晴雨姑娘之风姿,犹在李紫烟之上。他又素来是个风流种子,什么天香罗绮、神谕天心、雪域长歌,晴雨又不像她们三个有灵力护身……”
他见青衣身躯颤抖,可以停了一会儿,继续道,“仵作验尸得知,晴雨并非死于火灾。她身上多处伤患均属人为;焚烧痕迹是为掩饰前伤,就地取材伪造的。衣衫破烂,却皆是撕扯之故,且腰腿之间,淤青明显,恐怕……”
“够了!”
青衫怒极,以手握玉至鲜血四溢,“此仇不报,我齐鸣渊誓不为人!”
幻真楼。
二层一处角度颇佳的观室内,洛宣侧卧在特制的躺椅之上,透过横开的窗口,看着楼下台上排演的戏码。
正是翠衣巷火起。
他一面陶醉于自己画工精湛,一面审视手下人对于画作内容的演绎。更时而心中点评几句,却不好意思宣之于口,因为旁边有人。
洛青禾不知为何,今日并未按时到此。子曦略感无奈之余,也不好显现出不满的情绪,反而寻机与三王子闲聊起来。
磁性声音响起,“近日城内刮起一阵北风,可是王子殿下的手笔?”
“是,也不是。”
子曦闻声眉眼稍解,却被银色面具所遮挡,无人得见,“三殿下何出此言?”
洛宣故作高深,“是王子殿下的手笔。彼王子非此王子。”
子曦恍然,“原来如此。那殿下以为,我们该不该掺一手呢?”
洛宣闻言,也来了精神,“可以搅扰一番,但没必要。他们争来争去,无非是围绕聆风郡主的和亲带来的北地支持。然而,她若真有如此大的能量,又何必推出来和亲呢?有些人呐,就是看不穿。”
子曦暗笑,“殿下言之有理。可若无梦不重要,又何必跳过众位王子,单选林楚凡那草包。且已有天香罗绮在前,她总不至于……”
洛宣似早有论断,“虽不知,但我不妨一猜。估计和你们江湖门派有关,尤其是前些日子盛传的神谕秘宝。你等费尽心机,绕‘传教’这条歧路,无外乎是为此。既然你们有意,旁人就无心?”
子曦心中一凛,恭维道,“殿下高见!子曦自愧弗如。”
大概是看得腻了,洛宣缓缓坐起身,舒活一下筋骨,“阿谀奉承的话,就免了。你还是留给青禾说吧。‘传教’之事,虽只是个幌子,却不妨真的传起来。趁他们狗咬狗,无暇旁骛之时,我等未必不能成事。”
子曦还欲开口,却听房门一响。不必问,敢在此时不请而入的,唯有洛青禾。
不知朱赫是否有意拖延。
林楚凡最新订购的一批‘殉葬物’迟迟未能送来。若非最近风评不佳,他非要上门理论不可。
林楚凡无奈之下,用他自己修习了第二次,结果大失所望。
疼还是一样的疼,后遗症却更为明显,烧了不过半盏茶的光景,险些将自己烧晕过去。
他头晕目眩,很不灵醒,一直睡了三个多时辰,这才好转。
罗绮归来,发觉有异,几次三番查探下来,得出一条荒谬又显得合理的结论——林楚凡伤了心神。
楚凡虽然饱饱睡了一觉,看似一切正常,实则后脑仍觉空空,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罗绮警告,不可如此修习,否则难免未老先衰,脱眉掉发都是轻的,严重者甚至要耳目失聪明。
掉头发,其实林楚凡是不怕的,可让他听不见也看不见,那可就太过煎熬。
因此,他信誓旦旦向罗绮保证,再也不用自己试招了。
就这样三拖五拖的,直到那所谓的秋闱开考,他也没见到订购之物,甚至一度认为,朱掌柜携款潜逃。
林楚凡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大型考试,心里难免紧张,甚至影响了食欲。当然,这一点在他脸上和身上是绝对看不出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建议的,考场设在焰灵书斋。
这地方他熟?也不尽然。
许久之前,林楚凡倒是在书斋修过灵。后因‘孟今事件’,他们一伙人与书斋闹得不快,顺次退学。
继而,几次三番争执不休。最终,孟今殉情,司学殉职,哦,是前任司学殉职。
林楚凡回想起自己与书斋,甚至是笔墨山的恩怨,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临近出城之前,令车马改了道。
车马从南门口急转回拨,向着‘黑市一条街’的隐巷而去。
如今林飞不在,紫烟为了表现得有用一些,主动接过了驾车的任务,手法还颇娴熟,倒是难为她。
驾车的侍女问道,“公子,今日可是秋围开考。你就这样开小差,好么?回头老爷问起,我该如何回话?”
林楚凡嘟囔着,“他不会问你的。如果这事儿是他主导的,我不去才安全;反之,不去便不去了,届时成了既定事实,他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