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阴姬低吟道:“你欲如何,我便都听你的,一如既往那般。”
‘林楚凡’却婉拒道,“此刻时机尚未成熟,此身还需细细谋划。再者,此子身份恐怕不简单。即便没有我以天泪做引,他自身也能搅动这炽焰风云。如今两相加持,更有好戏待看。”
听闻她如此说法,阴姬立刻起了身形,收拢发丝掩映躯体,遂不复之前的痴缠之态。
她抱怨道,“当年你便是这般,万事求全,谋定后动,结果将自己求了个数十年不见天日。今番,你仍要如此周密妥帖?”
‘林楚凡’怅然,“我也不想如此麻烦。奈何此子过于愚蠢,竟将我哄骗之语当真,拿着天泪去寻神谕门徒。那东西泄了行迹,我便不得不隐忍起来。须知,这寄魂之法,为正派所不容啊!”
阴姬冷哼道,“此事你可怪不得我。乃是你以下作手段,强迫人家传你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不知阴姬缘何变了颜色,天纹本就有些怒气,这下更是没好声气,“委实怪不得你,倒是传功时的爽利,至今亦回味无穷矣。那边还有一个昏迷未死,不如我顺手帮你了结。”
冰熊听了又是一惊,『怎么负伤听戏也有生命危险?雷灵力迟迟不见动静,这种不可控的东西真是靠不住。回去该督促楚凡修习阴火!』
殊不知,天纹借林楚凡之身,伸手所指的却是趴伏在地的福生。
凭林楚凡本身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玄机,奈何天纹与阴姬乃是旧相识,且颇熟稔。
他一眼就看出那倒地少年并未被阴火波及。漫山遍野的残尸断体,便是连他‘林楚凡’都被烧了两个来回,缘何此子如此特殊?
他再回想之前阴姬的动作神情,愈发怒气上涌起来,抬手一抹火线浮出。
阴姬急忙拦下,“住手!此子是我从城内某方势力借来用的,回头还要归还。否则,这数十年隐忍布置的局面便失了万全。你不是一直劝我谋定后动,谨小慎微么?”
天纹脸色铁青,却也不与阴姬争执。他瞑目内视一番,扔下一句话便隐去了。
“我抢来的光阴要尽了,不要再传阴火给这孩子。”
阴姬忙道,“我传的阴火之术留有破绽,你只需……”
阴姬还有满腹相思之语未曾诉说,那天纹便是连一句关乎生死的话都不愿听完,便沉沉睡去。
徒留伊人空寂寥,烈日熏风青丝飘。
大约日头略微西斜,未申之交,一片泥泞之中的林楚凡幽幽醒转。
他揉搓疼痛欲裂的大脑袋,左顾右盼一番,先是见到重伤倒地的冰熊。
楚凡挣扎着爬了过去,先用微弱的光灵将那贯穿伤口愈合,再动手将之唤醒。
楚凡抱怨道,“你怎么如此不济?阴姬逃了?我们是如何活下来的?”
冰熊艰难吐出两个冰字——‘中毒’。
林楚凡这才借着日光,认真查探起来。浓密的绒毛之下,熊皮已然渲染出斑斓的色彩,倒是不陌生。
他也借此确认了,那些后来者便是血竹帮的人。
作为身体健全无外伤的契主,他有义务救助自己的灵媒。
林楚凡跪倒爬起于尸山血海中搜身,瓶瓶罐罐搜罗不少。
期间更是巧遇了昏睡的福生,楚凡两个耳光扇醒了他,“福生,帮一把,熊哥中毒,我实在是爬不回了。”
少年麻衣染血,前后粘泥,却也不做他想。
他竟连身旁的头骨都不顾,拖着林楚凡的肩头,向着冰熊的方位拖拽。他甚至不问,爬不回去怎么还有力气抽耳光?
倒是林楚凡眼光扫了扫那头骨,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头。
有过之前的经验,这次解毒相对快上许多。
二人一熊在森罗地域一般的林地中间修整茶盏时间,还曾彼此交换、对照过些许信息。结果都不曾吻合,简直是三个版本,如果冰熊也算一人的话。
虽不知阴姬最终去了何处,但与满地的尸体相比,他们三个得以苟活,已然是万幸。
柴刀损毁的福生,在林楚凡主宠协助之下,用他先前亲手砍倒的大树,为生父祝光明打造了一口简陋的棺椁。
更选在林地另一侧,手挖土石葬下。
林楚凡这次倒是殷勤,跟着忙前忙后,态度也很是谦逊有礼,令福生对他此前说辞更加深信不疑。
唯有冰熊,借中毒的名义趴在一旁装死。
它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直觉告诉它,那便是阴姬。‘风文’之间的对话,它给听了个大概,此时唯恐显露行迹被灭口,因此只好选择装死。
临走之前,林楚凡央求熊哥冻几具尸体,说是带回去结案。
冰熊怎会不知林楚凡的小心思,破案是假,借此休习阴火是真。
奈何,满地尸体早已被阴姬‘用’过,它又不可‘明说’,只能以家中尚有‘余粮’为借口,不情不愿地领先回城去。
待二人一熊走得远些,密林深处闪出一个青黑色的倩影,秀发颀长过膝,赤裸的双腿踩踏在草叶之上,随着微风上下轻缓浮动着。
直到那串背影消失在道路转弯处,倩影回身散出许多火种,这次确是赤红色的。
烈焰如同野火般焚烧着这片森罗林地。
冰熊若在此,应该不会吃惊。她既然熟识神谕教中人,会些许火术也没什么大不了。好比,林楚凡之于天心。
只是这位藏得颇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