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没法子治罪,哪怕是言辞讥讽也无凭据,只好作罢。
林楚凡不依不饶,指着狱卒大骂,“谁让你到处乱窜的?我牢中人犯都有定数,若再有短缺,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罗绮已经看不下去,从冰熊爪下逃过矮榻,另一手揪住林楚凡的后领,硬生生提着按在了榻上,又是一番推拿。
林某人这才想起,自身还‘有病’来着,不可太过神清气爽。如此这般,也将那挨了踢踹意欲讨好之人闹了个没趣儿,这一脚算是白挨的。
“啪!”
那惊堂木终究不能白白扬起,且老大人年岁不小,举了这一会儿总是要有些作为。若是虎头蛇尾,手下们收入眼中难免心中打趣,便失了庄重威严。
荆腾朗声喝问,“下跪者可是案犯齐氏鸣渊?”
“正是草民。”
不知是否错觉作祟,林楚凡总觉得齐鸣渊有些反常。非但没有扑上来索命,便是嗓音都愈发嘶哑了。
有此同感者大有人在,比如先前为寒羽门两位门主解了哑毒的仵作。
至于为何解毒的不是医官儿,反而是个仵作,林楚凡亦是好奇的。只不过为了维持他‘病人’的身份,不好开口问询罢了。
那仵作稍作思虑,躬身回禀道,“回大人的话,此案犯如此口齿不清,不若也学了前人,服用小人的独门秘药。过不得一时半刻,便能恢复清爽口音,大人审案也能添些便利。”
仵作之言十分合理,荆腾也没有驳回之理由,挥手同意下来。
林楚凡挣扎坐起,也想看一看那秘药是个什么模样,之前忙于担惊受怕并未看真切。
冰熊也顺势翻身伸懒腰,却在极低的角度瞥见四王子的胖脸,正隐匿在不知是否有水的茶杯之后,笑容十分诡异。
冰熊心思急转,想要通知身旁男女恐来不及,索性怒吼一声,吓了那仵作一跳,手中的药丸也摔到了地上。
洛奇也被吓了一跳,自觉丢脸,怒骂出声,“林楚凡!你休得猖狂!”
不止老荆尚书等人被吓一跳,便是林楚凡本人也被唬得不轻。
他本就是半身支起,这一下险些跌回去,幸好罗绮顺手撑住。他恼怒之下面露凶色,恶狠狠怒视冰熊。
熊哥则是回以两个大大的白眼,且那不小的头颅左右摇摆了一番。
林楚凡心下了然,这一吼并非无的放矢。那就有意思了!
林楚凡厚颜推脱,“明明是我熊哥喊的,什么叫我猖狂啊?我看你们才是猖狂!齐公子本就能开口说话,事情未曾盘问清楚,你们什么东西都敢给他吃。万一吃不好了,责任算谁的?”
他这话说得,在场十个人里有九个半是不信的。先前寒羽二人吃了无恙,怎么到齐鸣渊这里就不行呢?
众人皆以为他在给冰熊找理由开脱,便也只是笑笑。
那被踹一脚无缘表忠心的蒋图南,更是凑上前去捡起那药丸,擦拭一番就要入口。
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典狱大人既不放心,便由小人试它一试!”
林楚凡心中大骂!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没根脚的手下,这要是蠢出事来,以后黑牢就更难管了!
楚凡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求助罗绮,随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空瓶,聊做暗器射出。
只是他这胖手,实在是与灵活二字不大沾边儿。
虽说那‘袖里乾坤’的手法是一块儿学的,甚至他比罗绮接触还要早些,但是这准头,也只能称为差强人意。
他是瞄着手腕去的,愣是砸到了蒋图南的额头,立时肿起一个大包来。
好在够痛,终究是令其丢了药丸儿去护头,这已经是第二次摔落,好结实的一丸药!
林楚凡的叫骂,紧随着药瓶而至,“混账东西!这是刑部,轮得到你装相?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捡起来就吃,属狗的?”
分明是他失了手,此时竟能梗着脖子为自己争理。罗绮忍住了笑,却是在背后好一番揪扯。
蒋图南被砸了一手,虽然吃痛,却听到上官如此‘狠绝’的回护,也就只好撑起笑脸。
那仵作此时面色有些难堪,自己重新拾起那药丸,看了看齐鸣渊躲闪的眼神,也自觉憋屈。
他分明是好心,却被这死孩子如此编排毁谤,一股豪气自脚下升起,由腿过腰腹上冲百汇,开口破声。
“既然典狱大人如此疑心,就由小人亲自试吃一番吧。只是还请典狱大人瞧得仔细了。我等仵作虽上不得什么台面,做的也都是些常人嫌弃的活计,可是这忠心却不比旁人少!”
仵作说完就捏开蜡衣,将内里的丸药丢入自己口中吃了。
怪不得摔来摔去都不碎,竟还有如此机关?
林楚凡第一次见到此类事情,顿觉十分惊奇。
倒也不怪他寡闻,实在是罗绮太过迁就他。他每日的用药,罗绮都尽量煎熬新鲜,便是丸药也不多存,随吃随做,因此用不上这等防腐保质的外壳。
见那仵作如此豪迈,林楚凡有些羞赧,低声说道,“谁说看不起你了?齐公子本就会说话,非吃什么解药。岂不闻是药三分毒?你自己也莫乱吃,当心反而说不出话来。”
林楚凡服软了?
这倒是罕见之事,尤其是在这刑部公堂之上。荆腾尚书本欲揶揄几句,杀一杀那孩子的锐气,却偶然瞧见外孙洛奇面色不愉。
那边的仵作听见典狱大人如此给脸,竟然还答了他的话,连忙抱拳行礼。
只是他这鞠躬到地,也太过虔诚了些,久久不曾起身。
大约三四息的样子,那仵作悚然一颤,侧身摔倒,七窍齐出红色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