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尚书看着外孙气呼呼离场,暗暗摇头,却只好将主意打在证人证言上。
他为避免暴露内心所想,竟将三人同时推出受刑,说什么打过几次,言辞不便,才是真话。
林楚凡当时就笑了。这不是他折磨敌人时用的损招么?
他看着便宜师姐满身伤痕,终究于心不忍,便开口为几人求了情面,“尚书大人且慢。小子有一言,此番审问虽未能给我定罪,却也不算毫无进展。
再者,解药投毒案未果,那周羽不言不语,说不得就是药的问题。你若执意想打,我觉得也该从孟寒打起。
一个一个验证,总好过一起乱打,若是失手打死了谁,传了出去可不好听。”
荆腾听完只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欲裂,十分难以控制。
这混账东西,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给捏出一桩‘解药投毒案’来,我这刑部是不得消停了!
不过他说得还算有些歪理,若是再打死了人证,的确不好交差。
这三者之中,两个事涉碎冰旧案,林凯仍在关押,悬而未决终究不妥。
后一个更微妙,齐父刚认下翠衣巷走水案,虽未能抹平冰岚之死的影响,却也算阶段性进展。
的确是都死不得。
忽然一阵清冷的声音传来,“是谁要打死证人?堂堂炎国刑部,不至无能如斯吧?冰岚尸骨未寒,北地诸部都翘首期盼审理结果,若是如此草菅人命,恐怕不用再审。”
人未至,声先夺。
一名小校跌跌撞撞跑上堂前,正欲行礼禀报,荆大人已吐气出声,将之骂退。
那小校仍不甘心,唯唯诺诺回禀了半句,“聆风郡主携御灵司数人,将雷司御,抬,抬……”
他尚未说完,无梦等人已经闯了进来,也不知是守门卫士不曾阻拦,还是不曾拦住。
一群捕快在路上借着人手轮换的时机,早已经各自收敛妥当,因此不曾有什么失礼之处。
倒是那威名赫赫的雷大人,如同一条死狗般被手下四脚朝天抬了上来。
荆尚书神色 收敛,“有劳郡主玉趾,荆某谢过。”
“幸不辱命。”
无梦入得公堂,未再提起前言。荆腾也默契地未曾纠缠冰岚案云云。
眼下雷引带到,他便在殴打人证的基础上,多出一种选择。
荆尚书左右环顾,陈小子陶醉在铠甲之内,洛奇又不知何故提前退走,左右更无一人可商议,便只有独自裁决。
雷引虽不老实,却也是个修灵之人,即便打上几回,也不至于早早送命。更何况他已经被革职,即便打出好歹,国主理应不会在意……
雷大人若是知晓主审作此想,不知会否吓醒过来。
荆大人心下既已定计,便吩咐手下泼水的泼水,誊抄的誊抄,先将前事了结,重开一篇主审雷引。
无梦与罗绮对视一眼,便算打过招呼。她自行取过一张大椅,临着林罗二人坐在稍微边缘些的地方,旁听之意不言自明。
至于先前通知她到此的初衷,早已无人在意,实在是今次案情之审理太过波折,早已超出各方掌控。
雷大人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当空喷出一篷血雾,待见明了周遭之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在荆大人示意之下,衙差以棍叉起皂袍强转其身,当背捶了几下狠的。
这才令雷某人醒转过神来,却也多吐了一口血水。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侧目聆风,只当是郡主捉人心切,手黑所致。
只有御灵司众人知晓,这都是那诡异的泥童子的手笔,较真儿起来郡主应该算是救了雷大人一命,也不知会不会被感谢。
荆腾高声压住堂内杂音,“雷引!你此时已不是官身,老夫奉劝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再有咆哮公堂之恶行,说不得要赏你一顿棍棒果腹。
本是你揭发林典狱贪腐一案,如今顺腾摸瓜,已将你自己牵涉其中。且说一说,林典狱上任前夕,黑牢中数十囚徒如何掉包做了流刑犯?又是如何于城北灭口的?”
纶巾低垂,皂袍褶皱,雷大师满面惊愕!
他以为逃出了泥童子的污秽包裹,正欲叫骂一阵搬回几分面皮,再图后手。
不知何时竟然被押到了刑堂!那对儿雌雄大盗何处去了?
雷引摇头摆尾一阵,挣脱不得,反而见到正襟危坐以手抚剑的聆风郡主,霎时醒过味来,自己被这贱人坑了!
雷引不服,挣扎叫喊,“什么囚徒掉包?下官……草民届时早已领取国主令谕,正为革职之事反省自身,并不知道黑牢中事。
事后有从属禀报,是一个面容丑陋的侍女,提着典狱铭牌入其中行事。至于所行何事,便要问林典狱了。”
林楚凡及时接过话来,“哦?你倒是会一退六二五,我派去一个侍女探望家父,不过是没有料到刑部未曾转押罢了。
雷大人前句不知情,后句指摘侍女;更是在下官天明赴任,轻点人数时,言语暗示城北可获遗失囚徒。若说你不知情,下官是不敢相信的。”
雷引并不死心,“哼!国主封了你做典狱,你不思进取为国分忧,反而如此儿戏。将一身官服借由那丑陋的侍女穿戴,更是假使典狱之职。你眼里还有国主么?”
林楚凡摇头晃脑,带着身后的银针齐刷刷的摆动着,“慢来,慢来!此件乃是刑部审查,你我皆出御灵司,也同是受审。并不存在你质问,我回答,这种不切实际的关系哦。”
荆腾大人眉目纾解,似乎也曾见过那所谓面容丑陋的侍女,这倒也算一条出路。
如是能将这假扮朝官的罪名落实,距离牵扯林楚凡便不远。遂命人传那侍女前来受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