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人拿桑蜃、吴桐试了试手,自认还算满意,转身离去。
在二人诧异的目光中,那人总算是停在了门口。
却有声音从远处传来,“今后莫要无故失踪。在城中躲着些御灵司。若是无钱傍身,也可酌情接些任务。弦月既然落在了林楚凡头上,你今后便是缺月挂梧桐了?好名!好名……”
待黑斗篷走远,黑夜中传出一声闷哼。
“我不服。”
吴桐还没忘了这事儿呢。
桑蜃安抚道,“你先坐下,我帮你料理伤口。形势比人强,暂且忍耐吧。晦朔虽有寻衅之嫌,却也是我们脱离太久之故,并非无端折辱。”
“我们帮他送人。”
罗绮赶紧捂住他的嘴,“嘘!此事今后莫要提及。原是我想错,以为林楚凡与核心颇为熟识。今日所见,姓林的突破境界都不曾得到关注,恐怕不是什么讨喜的角色,以后莫要太过亲近他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屋里便没了声息。
一领黑色斗篷也自院墙飘起,渐渐远去。
次日一早。
林楚凡正用新修的巫术,在盏盏身上做试验。
罗绮怕他再弄出什么事来,寸步不离守着二位‘病号’。
冰熊吃过早饭,水池里逛了一圈,百无聊赖,也到窗前扒着,一看究竟。
它本以为林楚凡会缺德倒灶,会用阴火烧盏盏的,未曾想,他倒是一本正经,吸纳起盏身上溢散的乳白色灵力来。
盏平日睡在床上时倒也不明显,即便罗绮每日按时送服草药汁水,也未曾见过如此浓郁的灵力流失。
林楚凡此时如同一个人形贮灵石,从他二人手掌衔接处,丝丝落落抽取盏盏的灵力吸纳入体,一如当初疗伤之时充入对方身体的样子。
『如何放进去的,就如何取出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道至简?』
只不过,曾经那个大病初愈的林楚凡,未必想到这一层。即便家里有人想到,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举重若轻。
若是未曾做过精细谋划,盲目吸取,只怕会带出过多能量,反而对盏身体不利。
林楚凡也是近日修习阴火,品味了地脉煞气冲刷躯体,略有所得。
且他阴火焚身煅烧神智、净魂化灵,更兼已有了晋灵月级的躯壳,这才福至心灵,想到这一手法。
罗绮因自身灵力混杂,未曾分化属性,所以有些一知半解。
倒是她旁观了前次疗伤,结合今次吸灵,心中略有体悟。虽尚未触及根本,但隐约有种如鲠在喉、呼之欲出的压抑,多年瓶颈蠢蠢欲动。
林楚凡略微吸纳一阵,顿觉神清气爽,体力充沛,若非心脉隐隐收束,他自问还能再吸一炷香的功夫。
阴火修习略难,煅烧体魄之时更苦,但收获倒也颇丰,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林楚凡本想饭后回黑牢当值,修炼之余,顺便检查一番昨日安排下的活计,那群狱卒完成得如何。有必要的话,钱财往来的账目也需要严整修订一番。
不料,天空竟忽然落起雨来。
这个时节已然深秋,本是一方天高云淡的模样,如何就像夏日一般,阵雨倏忽而至?
他仰望天空偶尔撕裂的银色缝隙,俯视水池中倒映着相似却分外扭曲的亮线,听着数息之后,天边飘来清脆中略显沉闷的雷鸣。
林楚凡心头微动,单手凝出一块水砖来。
自天泪入体后,他便有了信手拈来的能力,不过为避免泄露,一向都尽量表现得中规中矩。
此时,当落雨,临秋风,观电闪,闻雷鸣,他内心油然而生一股冲动。
这一刻,他仿佛洞彻了天气的规律,又好像什么都没捉到,唯余手中一捧水砖。
林楚凡有心呼唤熊哥帮手,共同探讨参详一番,却左右找不到熊影。
还是罗绮眼尖,看到了床底下反复擦拭皮毛的冰熊,用的还是林楚凡磨破的那件官服。
林楚凡顺着美人指引看到如此,脸黑得仿佛天穹的乌云,“你已经是一只五六岁的大熊了,怎么还如此怕打雷?你自己不是会滋滋放电么?那衣服擦归擦,你不要给我咬碎了。还指望拿它去换件儿新的呢!”
『无知的小凡子!天怒雷霆与我这点儿微末小电能一样么?』
林楚凡求助无果,又将眼光凝聚到手中水上来。
透过它观看这场秋日雷雨,也别有一番风情。
他眼见秋雨惊雷,心中早已想入非非,心猿意马。看着看着,林楚凡的双眼失了焦距,无神木讷。
恍惚间,他仿佛置于一片硕大的湖泽,不知其身为水亦或为舟,飘飘荡荡,随波逐流。
忽而他轻身而起,抟风扶摇直上,不知其所止……
待到高至微寒处,上不见青天,下不见厚土,周遭又涌现无数与他仿佛的水汽。
水汽渐渐凝聚成雾,甚至更浓一些,似云。
不知为何,林楚凡想起,那喜好卖弄香肩藕臂的蜃月尊者来。
倏忽一阵极冰寒意袭来,他醒过神,自觉愧对罗绮。回观自身,早已从无触无觉的烟雾中凝出形体,乃是一片六角冰晶。
这次倒是没有跳脱到别处。
冰之一物,他自认还算熟悉,早在掌握指诀与巫术之前,就曾无意使用过这类能力。
如今化作的这一片,不知为何,他感觉比熟悉更加熟悉……飘摇而落,御风不惊,却在与空气的摩擦中逐渐融化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