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沐泡在热水里。
浴房湿润的水汽蒸得她面颊发痒,陈嘉沐抬手碰了碰,脸颊是明显凹进去的一块肉,填着突出的骨。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寒梅?拿个镜子过来。”
没一会,便有人将镜子捧来。
来人绕到她面前,高瘦的,挂着身深色衣袍,怀里握一面铜镜,镜后蒙一层银,氧化得发灰黑色。
镜面上过雾,被帕子擦去了,正对着陈嘉沐的脸。
陈嘉沐笑了:“方彦。”
方彦应声:“奴才在。”
陈嘉沐却不语了,对镜沉思一会,有些恍若隔世的惊异。
滚烫的水并没给这具身体带来什么颜色,在镜中几乎要乘着水波反出凛凛的冷光。依然是赤'裸无色的一条,除却松松挽在脑后的发髻外,这张脸上只有眉目是黑,其余部分都油彩蒙过般死白。
陈嘉沐抬手,镜中的人也抬起手,陈嘉沐皱眉,镜中的人也皱起眉。她想伸手遮一下胸'乳,但抬眼见方彦面上没什么表情,又觉得没必要。
她这样光亮亮地正对着镜子,也是这样光亮亮地正对着方彦。
他的目光从脚腕移到陈嘉沐面上,很快速地扫过了。
方彦突然道:“公主瘦了很多。”
陈嘉沐点头,将头发散开,额前的碎发都向后梳进发髻之中。
真的光洁的一张脸,连颗发红的痘都找不见。
她看看方彦,总觉得他还在等自己说话,便回道:“有些亏气血而已。”
方彦沉默着。
半晌说:“公主……非要出宫与那位相见不可吗?”
他好像也没有多疼惜你。
才几天不见,怎么就能将丰腴润泽的人熬成一副吃过许些苦的样子。像骨髓剖开,将生气和活力全给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