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沐的盖头,要他来掀。
只有他能留住这一晚的陈嘉沐,能在房间里看她,记住她,描绘她,亲吻她,往后他画下她时,笔尖还会替他记得。画也会替他记得。
哪怕再轮回,再折磨,就算陈嘉沐不会再想起他,甚至不会再从宫里飞出来看他,只栖在宫内的梧桐上,骄傲地做她自己的凤凰,他都能在每一世拥有新婚的她。
她要坐到轿子里去,弯下腰,头上的凤凰一晃,翅翎颤动,翩翩欲飞。
真的飞来了。
飞进轿子里,自愿飞进一处逼仄的,通红的笼子里。
何钊甚至不记得他是怎么回的府。
他的屋子,布置得恨不得从内到外粉刷成红色,床前桌上摆着合卺酒,被褥光洁鲜红,撒着红艳的花朵。
他和陈嘉沐一起进房间。
陈嘉沐也很紧张。
她的手掌湿润冰凉,被风吹过,更是紧绷,扣着何钊的腕子,手底下凹凸不平的,留着细而密的伤痕。
何钊反手盖着她的手背,温声安慰她:“嘉沐,回家了。”
他关上门。
屋里摆着红烛,但是白日里,没有点燃,关了门后反倒显得光线昏暗。他牵着陈嘉沐去床上坐,心里想:“和他想的不一样。”但一瞬间,他想通了。
别人家结婚,要风光大办,酒席亲朋,欢聚到夜里,再一起过个洞房花烛夜,一天里被欢喜和庆祝充满。
她和陈嘉沐的婚事,匆匆办了,有点太素,甚至陈筠这个做皇兄的也没来祝贺她,只是把贺礼送到陈嘉沐府上,很明显的,这些金银珠玉宝石,不是给他们,只是给陈嘉沐的。
何钊的耳边很寂静,除了陈嘉沐冠饰上金片互相碰撞的声音外,几乎什么都没有。但慢慢的,何钊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
他艰难的,一呼一吸,干涩地问她:“你不后悔吗?嘉沐。”
他说完,知道自己问了一个白痴似的问题,这话在之前怎么问都好,现在问就太晚了。新娘跟他进了家门,难道还有新婚夜离开的选择吗?
陈嘉沐也显得很惊讶。她没忍住,溜出来一点笑声:“怎么,觉得对不起我?”
她也没想着何钊会承认,他坦坦荡荡地嗯一声,半天不再言语。她听见靴底踩在地面发出的声响,何钊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一片暗淡的视野里,突然蹿出来一缕火光。
何钊要挑她的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