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毅万没料到,自己崇敬不已的翩翩书生李文用真实模样竟是这般,直惊得喘不过气来。扎伊娜见到这副面孔害怕得颤抖起来。岑毅看得心疼,伸出手去就牵住了扎伊娜,见状扎伊娜又惊又羞,却不挣脱,脸颊上飞霞铺红,只是黑暗中岑毅没能察觉。
李文用用近乎哭腔的语气哀叹道:“想我当年也如这面具一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可如今却被红缨毒害成这副模样!”
闵三溯道:“这是什么毒功,怎么会……”李文用回道:“这红缨毒乃是一位号称“红缨毒王”的家伙创制的,其目的便是报复世人,嗜血江湖!至于他为何这么做我不得而知。”李文用抹了下眼泪,续道:“当年我与这毒王之子不慎撞见,又不知情,惹恼了他,便被他施了红缨毒。这毒发作起来,虽不致命,但却能令中者生不如死。首先,你会觉得气息阻塞,你就会拼命拍打自己胸口;然后渐渐的,你的五脏六腑就好似颠倒过来一般,剧痛袭遍全身,到时候你就再也没法镇定;再后来,疼痛渐消,但折磨才刚刚开始,你会觉得全身瘙痒难耐,宛如有无数着蜜蜂叮在你身上,像千万只蚂蚁在你身上爬来爬去,撕咬着你的皮肤,吮吸着你的血!在那时,没人能够冷静,你会用尽全力地挠遍全身上下,实在不行便会拿刀乱割,再可怕点就会当即赴死,结束折磨。你的眼珠子好像要弹出来一般胀痛,你便会用手撕扯着脸上肌肤,恨不得把手指扣进眼眶里!”李文用说道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呜咽难平。
听着这番骇人听闻的描述,闵三溯也是一脸震惊,他生来怜悯之心就重,见一个堂堂汉子当众动情哭泣,不似作伪,心下也是不忍。
海莱万道:“那中了毒的怎么办,等着毒发吗?”一旁李善荣道:“这毒须那红缨毒王亲自发功催动才行,于是我们便想着躲着他,让他没办法整我们。后来这毒王死了,其子依旧掌握此术,于是我们又想办法避着那毒王之子。可没想到的是,每年七月十五中元之日,这毒竟会自己发作,没法避免。”何志又道:“我们兄弟八人都中了这毒,年年都要遭此劫难,实在是苦不堪言,每每毒发,我们便会把自己牢牢捆住,以防自我损伤。”
闵三溯听着众人的心酸经历,心中着实同情。于是问道:“即是如此,你们又是如何得知我这“牧云仙诀”里藏着红缨毒功的破解之法的呢?难道是那红缨毒王亲口跟你们说的?”李文用回道:“不然,这说法其实是江湖人士一致推断出来的。”
海莱万疑道:“你们推断出来的?那能有什么依据?”李文用答道:“之所以如此推断,却是因为一位重要人物与之有关联。”
“是谁?”
“庸龙公曾伯辰!”
闻言闵海二人都是一声惊呼,闵三溯道:“庸龙公是家师的好友,虽然医术高超,但为何会与红缨毒有关?再说,既与他有关,你们去找他便是,何必来要这“牧云仙诀”?”一旁李善荣回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庸龙公他八年前就死了!”闵海二人大惊失色,齐声道:“怎么会!”
李善荣道:“要说这曾伯辰的死呀,还要怪你们牧云门下的一个人呢!”闵三溯道:“卢冠玉吗?前些年我只知他做了清廷的鹰犬,万料不到这家伙会做这种歹事!”
何志插口道:“可不是嘛!要不是这卢冠玉诱骗曾伯辰现身,他也不会被那些大内侍卫活活打死了,到现在连尸体在什么地方都无人知晓!”二人闻言愤恨不已。
李文用道:“曾伯辰之死也是与红缨毒功有关。因为这曾伯辰生前中过此毒,然而后来却痊愈了,因此人们断定这曾神医找出了红缨毒功的破解之法。并且十年前,“岁寒三友”神秘隐退,再后来“牧云仙诀”现世,因此江湖上传言纷纷,都道是曾伯辰联合卫祺襄,将武功和医术一股脑地藏入了这秘诀当中,并且一定也包含红缨毒功的解法。也是因为此事,朝廷捕快才会拼命想要拿住曾伯辰和卫祺襄等人,不让红缨毒功破法传出,以此来限制江湖上的诸方势力。”
闵三溯感慨不已:“这嘉庆的心机可比他老爹乾隆深得多了!既收拾了贪官,还想着平定江湖!”
只听李文用接着道:“闵二爷,吾等对牧云门中的武功绝无半分觊觎之意,只是无奈毒功缠身,实在是生不如死!在下可以项上人头作担保,只要寻得破解之法后,定将“牧云仙诀”原封奉还,如有损坏,在下定要自戕谢罪!”
闵三溯沉思良久,缓缓说道:“家师再三叮嘱,万不可将这秘诀泄出,但家师还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今我有此济世之机,如不把握,有损义节。”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黄布包裹,只有薄薄一层,闵三溯拿在手上,叹声道:“虽是有违师意,但迫于江湖义气,还是借与你们去了!”正要把包裹递过去,海莱万连忙伸手拦住,说道:“师兄,就这么借了去?”
李文用一听道:“我李文用向来出言不二,若是海三爷不信,我且在此立据!”说罢抽出剑来一把插入自己肩头,吭都不吭一声。海莱万见此无言,只得放手。
闵三溯于是将包裹抛过去,李文用正要去接,突然一柄长剑当头劈来,连忙偏头躲过。再一抬头,却见一个光头老者已将那包裹握在手里,口中嘿嘿邪笑。
在场众人无不惊讶,李文用忙操宝剑在手,凛然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为何要突袭于我?”天理教余人见状也是纷纷涌上前来。
蓦然间又见一人越入场中,长发须臾,正是刘柄业。而一旁持着仙诀的光头老者开口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傲鹰吴世超是也!这位是我师弟骄鹰刘柄业。”
海莱万一听惊道:“是“天山双鹰”!”余人听闻都是一声惊呼。闵三溯皱紧眉头,上前道:“原来是双鹰二老,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吴世超道:“闵三溯,你可真大发!好好的“牧云仙诀”竟然送给了这种人!幸亏让我给截到了,不然就可惜了!”闵海莱万道:“不知阁下何意?”
刘柄业冷哼一声道:“海三爷,你也太好骗了吧!试问这江湖上谁不想学得牧云先生的绝学?你把这仙诀交给这些人,待他们学成了,这江湖上还有谁是他们敌手?”
何志闻言怒道:“你学口喷人!我等借这仙诀绝对没有私心,你休管此事!”
“私心是没有。”刘柄业接过包裹掂了掂,“贪心有没有可就不得而知了!”这时岑毅和扎伊娜奔将出来,海莱万见此连忙上前挽住扎伊娜道:“你去哪里了?可让我担心坏了。”扎伊娜怔怔地望着海莱万,手指着吴刘二人道:“他们……是来找你的!”
海莱万一愣,思索一番后回头道:“二老原来是来找小医我的,不知有何事?”吴世超也愣了一下,随即又满脸堆笑道:“原来穆萨大夫就是海三爷您啊!哈哈,正是闻名不如见面啊!哈哈。”刘柄业道:“海大夫,我们来找您其实也是跟这红缨毒功有关的!”
众人都是一愣,海莱万连忙道:“红缨毒功?莫非阁下……”刘柄业摆了摆手道:“不是我,是我吴师哥。”随即吴刘二人讲出原委来:原来这吴世超先前会过那红缨毒王,然而终究大意,不慎中招。每年七月十五都会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原本的满头乌发被扯得尽光,索性也就不留头发了。二人四处走访名医,都没能奏效,这日便来找海莱万,希望寻到缓解之法。
李文用听完说道:“即是如此,二位何不与小可一并借这仙诀,一同寻得破解之法呢?”刘柄业道:“我等堂堂成名英雄,怎能与尔等卑劣之人为伍?何况找到破解之法后,我们便可在武林中称雄,又何必把法子告诉你们!”
李文用心底气极,李善荣喝道:“滚你奶!要抢仙诀就直说!还得问问我们让不让你得逞呢!”说罢从腰间抽出一对子午鸳鸯钺,挥舞着便要出手。刘柄业不屑地道:“那我倒想领教这位“海游子”老兄的高招了!”
二人正要动手,却听闵三溯喝道:“住手!那仙诀是我的,你们谁也别借了!”吴世超笑道:“闵老弟,你我武林一脉,区区仙诀又算得了什么?”闵三溯板着脸道:“与其让你们两败俱伤,不如我让你们消了仇怨。”说罢上前去夺刘柄业手里的包裹,谁知刘柄业“哼”的一声,挥掌向闵三溯打去,闵三溯早有防备,伸掌格开,接着左手擒拿,操手去夺包裹。吴世超喝道:“动手是吧!”伸腿踢去,岑毅惊呼一声,奔上前去。只见闵三溯躲都不躲,右手一按,将踢来之腿按开,接着快速起手,向着刘柄业连攻三招,后者疲于应付,闵三溯顺势将手中包裹夺过,扔给岑毅,接着卸拳退开,一气呵成。
吴世超也惊叹于闵三溯身手,拱手道:“佩服佩服!”闵三溯冷冷地道:“我能将仙诀借出去,也能把它取回来!”吴世超“嘿嘿”一声,道:“那我倒想领教领教闵二爷的剑术了!”话音未落,抽剑攻去,闵三溯退开两步,抽出刀来,大喝一声道:“剑我不太行,倒想请你尝尝我的刀法!”说罢展开魅影步,百花刀法一招招如流水般递将出去。而吴世超则是摆开身形,使出绝学“天山裂云剑”来,剑招凌厉快捷,正好与闵三溯的“魅影百花刀”招速相应,打得有来有回,斗到中途,闵三溯不由得大喊一声“好剑法!”
众人正看得眼花缭乱,刘柄业趁机瞄向了一旁岑毅手中的包裹,手中暗暗搓出“醉马针”来。海莱万一边看二人拼斗,一边盯着刘柄业,却见他看着岑毅手中有所动作,立觉不妙,连忙奔上前来,然而想要阻止却已然不及,刘柄业已将手中钢针激射而出,直指岑毅。
情急之下,海莱万将身子一横,挡在了岑毅面前。随即钢针正中海莱万后背,直刺入骨。岑毅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查看,却见刘柄业飞一般向着他扑来。
海莱万顿觉后背中针处顿感麻痹,眼看岑毅将要受袭,于是强行抑制住气息,让毒素不再蔓延。然后挥拳向刘柄业攻去,刘柄业回头格过几招,然而眼睛依旧盯在岑毅手上。海莱万心急之下露出破绽,刘柄业挥掌击向胁下,海莱万难以格挡,只得翻身退开。刘柄业并不追击,反过头抓向岑毅。
岑毅见他毫无缘由地突然偷袭,心头火起,挥拳出击,刘柄业起初大意,防备不当,被岑毅一拳打在胸口。然而岑毅毕竟武艺不精,没出几招便被制服倒地。刘柄业乘机夺过岑毅手中仙诀,转身跑开。海莱万正要再上,可背中毒素已然蔓延开来,侵染双腿,海莱万只觉双腿顿时麻木,“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扎伊娜惊得尖叫一声,奔过来扶住。
李文用见状,惊呼道:“快追,这家伙要抢着仙诀逃了!李善荣和何志连忙展开疾步奔将过去,刘柄业怒吼道:“谁也别想拦我!”说罢抽开“离霜剑”迎击。何志手提一对圆月弯刀,李善荣架着子午鸳鸯钺,上前便厮杀起来。何志双刀朔朔生风,李善荣双钺铿铿裂地,圆月刀和钺的招式本就相似,二人联手之下,配合相当默契,出招快似流水,连绵不绝,逼得刘柄业只得紧守门户,不敢出招发难,生怕中招。
李文用观望之际,却听得身后树丛中传来异响,上前查看时,却见两个汉子被绑在马背上挣扎抽搐。细看之下,发觉是秦子煜和孙子善,大惊之余急忙上前将二人解下。李文用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谁知二人竟撕心裂肺般地哭起来,秦子煜哀嚎道:“大哥,苏五哥和红七弟被……被那两个畜生给杀了!”说着手指正在鏖战的刘柄业和吴世超。李文用一听顿觉胸口一痛,眼皮不自觉地跳动起来。
“什么?到底……怎么会?”李文用满脸难以置信,眉宇间怒火已然升起,孙子善哭哭啼啼地道:“是真的,大哥,他们死得好惨啊!大哥,替兄弟们报仇!”李文用听完仰头长哀一声,然后转身跪倒在地,眼泪如流水般流将下来,痛叱道:“苏红二位兄弟,怪大哥我照看不周,害得你们被这两个贼老头取了性命!天可怜见,待我取下他们项上人头,来祭给你两个下酒!”说罢忽的挺身,递出剑来,缓步向正在苦战的刘柄业走去。
刘柄业正缠斗之时,忽见李文用满脸愤狠,持剑向自己走来,心中暗叫不妙,于是将剑一扫,挥开二人。然后展开轻功,提身向着头顶树杈上越去。李何二人也不甘示弱,提起气跳将上来。刘柄业在树上施展起自己毕生绝学“天山危崖剑”来,剑招凌厉,步法小巧,极易于在狭窄区域内发出杀招,一击制敌。李何二人轻敌之下果然不敌,落入下风,刘柄业招招紧逼,一步步将二人逼到树杈边缘。终于,刘柄业一记横扫,二人向后一躲,越下树来,摔落在地。
另一边闵三溯也与吴世超斗得翻天覆地,难解难分。打到中途,闵三溯转头忽见海莱万和岑毅都倒地不起,“牧云仙诀”不翼而飞,转过身来却又见刘柄业已将李何二人打败。心中怒极,大喝一声道:“是你们逼我的!”然后展开轻功,向后连翻三斗,与吴世超拉开身距。吴世超觉得奇怪,正欲再上时,却见闵三溯已然还刀入鞘,顿时杵在原地,疑道:“闵老弟,这时又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