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氏族人长长地咝了一声。他们的部落聚居地,就位于岩浆行进的路径上。哪怕想象力最贫瘠之人,也明白死守在那里的同胞会遇上什么样的悲惨下场。他们不知道,哪怕岩浆不烧毁村庄,数以万吨计的火山灰也会将那里的生机完全湮没。在乌赤尔山积蓄了数万年的怒火面前,一切都会被摧毁。
人心都是肉长的,队伍里一时又是哭声大起,有些人就万分悔恨自己当时为何存了侥幸心理,不将坚持留下的家人直接绑起带走,就像蒲老爹的儿子那样。
窦二待他们哭够了,这才运起神通对所有人道:“快走吧,这里还不安全。再往前走上十里地,就可以休息了。”
一刻钟后,宁小闲的队伍回来与他们会合了。
她已经换过了一套衣裳,膝上盖着一层锦被。汨罗的用度都十分讲究,这床被子还是下人们细细地先薰过香的,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闻起来有宁神之效。她身体不适,也就没有出去,只是令驾车的隐卫将黑车驶在凡人的队伍旁边,随后将窦二喊了上来。
窦二得令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个人。宁小闲勉强打起精神,看这人像是年过花甲,满头银发,却被树妖使了手段捆住,也觉得有些惊奇。她知道窦二不会无的放矢,所以凝目看了两眼,皱眉道:“惊癔之症?”
“女主人当真神目如电!”窦二这马屁拍得虽响,却不完全是奉承。他自己费了半天功夫才确定了病症,女主人只用了两眼功夫,这其中见识神通的高下,有若云泥之别,当下将蒲老爹的奇特症状说了,然后正色道:“我虽没甚本事,但灵觉却向来很少出错,这人或许能给大人提供些许线索?”
宁小闲摸了摸蒲老爹的腕脉,又翻看了他的眼皮,沉吟道:“要治好他倒是轻而易举,不过银针戳刺一下的功夫。不过人清醒了就容易说谎,尤其这等憋闷了几十年的秘密,不知道他会怎么粉饰太平。都说疯傻之人才讲真话,还是先让他维持现状吧。”低头吩咐鸠摩,让她将涂尽唤过来。
窦二低头站在一边,心里微寒。他一直以为女主人对凡人太过溺爱,现在看来该用手段时,也是立刻翻脸无情,不脱修仙者的本色。
队伍在雪原上连续行军接近十个时辰,饱受严寒和风雪侵袭,别说老弱妇孺疲惫不堪,就是壮年汉子都有些吃不消了。
涂尽此时正变出了兽身,帮着几名隐卫维持队伍秩序。麒兽的狰狞长相,又是引动一片惊呼,不过蒲氏族人此刻也意识到,身边的这些大妖怪数量越多,自己就越安全。
鸠摩钻出黑色大车之后,先听了前方回来的禽妖探子报告,随后才化出真身振翅飞上天,声音朗朗道:“凡人们听着。再往前三里有一处山坳,背风匿雪,我们今晚就在那里扎营安歇。”她动用了神通,这句话传到了每个人耳里。
蒲氏人早已疲惫不堪,一听休憩之处已然不远,精神顿时为之振奋,走起路来又有了些干劲。
鸠摩在天上盘旋了两下,才敛翅落到涂尽的颈背上。麒兽的身躯庞大,脖子却短,鸠摩的爪子抓住他颈上坚硬的毛皮固定住身形,随后梳理了一下黑色的羽毛——如今天色正暗,她的羽毛也变成了黑色。
涂尽不悦道:“你在作甚?”他感觉自己像泥淖里的河马。这种成天只知道吃、睡、吃、睡,和猪有一拼的肥胖生物背上,也总停着犀鸟或者其他噬吃寄生虫的鸟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