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眼前的建筑虽然也有飞檐,格局却很方正,四面墙倒有两面开了窗,白天采光很好,但这样反倒更不像人类起居之地。可是莫大富家会在祠堂外头种菜么?
“不对。”他们顺着菜园子当中的小道走到底,前方就有一扇小小的柴门。推开来,里面是一间窄小的厨房,有锅有灶,窗棂上还挂着几串大蒜,几枚辣椒,地上的竹筐里躺着两颗芋头。她随意看了眼灶台,上头积着薄薄一层灰,看来至少也有十来天没人来过了。
长天绕到前头,推开了大房子的朱红门。
光线照不进来,里面就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但宁小闲当然可以看到摆放在这里的一张张长方形桌椅,还有正前方的讲师台和太师椅……她恍然:“这里是家塾?”
“不错,是莫家的家塾。”他微微侧头,还能听到前院传来的热闹。
哪怕这里黑暗无光,宁小闲还是看出他金眸亮得吓人,不由得嚅嗫道:“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你不想回去。”他缓缓往前走了两步,目光紧紧盯着她,她忍不住后退两步,“我就只好带你来这里了。我日前神念扫过平水关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今日一整天,这儿也没人来过。”
今天莫老太太大寿,无论主宾都在前院饮宴听戏,下人们也都随在一旁服侍,这儿哪里会有人来?她脸色顿时垮下去,知道自己逃不出他掌心了。
在这样的黑夜之中,他的身形更显高大。两人之间不足半尺距离,宁小闲忍不住又退了一步,后腿却碰到了一样东西。
讲师台。
她后面无路可退了。
长天轻轻抬起她秀颌,令她正视自己:“为何不愿?”
她移开目光,咬着唇道:“长天,我心里不痛快。”心里还有隔阂,就无法在这样冷静的情况下应允他的求欢。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们不是已说定了,这笔账待战后再算?”
她嘟着嘴道:“那就,那就到战后再,再好吧。”
长天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抚着她的秀发道:“要如何才肯原谅我?”他的声音低而沉,又是说不出的柔软,在这样静谧得连户外夏虫的低语都听得见的夜晚,听起来就像加了棉花糖的热可可,光是闻到那样的香气,她的心都要化了。
可是她也只能努力定定神,咬定青山不松口:“长天,在云梦泽内为何瞒我?”这问题得不到解答,就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知道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也理解阅历越是丰厚的人越发深沉。可是既然彼此已经这般亲密,她断然无法忍受这样的欺瞒。
屋中一下变得很安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长天深叹一口气,将下颌靠在她肩上,低低道:“小乖,我悔矣。”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奈,还有宁小闲从不曾听闻的,一点点说不出的委屈。
这真是那个骄傲、嘴硬还闷骚的长天会说出来的话?她一时呆住,只觉被天雷劈中,心里满满地全是不可思议!
他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絮絮:“之前不过是推断,只有进入云梦泽之后,我才确认乙木之力并没有消失。然而神力确是被玄武的世界之力压制住了,我原打算以凡人之身体验几日,就将此事告诉你的。可是冲入了固隐山河阵之后,沉夏始终监视着阵中人,我不敢让你知晓,怕你露出了端倪让他察觉,只想暗地里护着你周全。”
她冷笑。在他眼中看来,她就是这般靠不住?
他感觉到她身体僵硬,知道她脾气又上来了,于是搂紧了细腰不让她挣脱,轻声道:“小乖,我当真悔矣。在阵中明明有数次想向你直言,却已说不出口了。我知你必然气恼,可是……此事耽误得越久,就越难以澄清。你想怎样算账,我都接下,只是以后莫再恼我了,好么?”
他的话里,确有十足的诚意,并且她知道以长天的傲气,要他将身段放得这样柔软来道歉也实在不易。最关键的是,面对这样空前温柔的他,她的怒火就像骄阳底下的冰块,很快就消融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