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东宫偏殿内
白相如搓着自己鸡皮似的手背,闭着眼,倚在一张躺椅上,不言不语。
东方卓看了会儿地图,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实在看不明白之后,叹了口气,走到白相如跟前,道:“相如先生,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白相如闭目道:“着急有用吗?下棋就是要一步一步来,越着急,输的越惨。”
东方卓不确定的道:“是不是去将莫都主叫起来?你们二位真的能确定对方是军谋吗?”
白相如吸了口气道:“小莫已经四五天没睡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这个时候打扰他也是不好的。对方到底是不是军谋,老夫不是十分确定,如今只是推断,这世上哪有百分之百的事情?”
东方卓有些吃惊的问道:“相如先生,你只是推断?”
白相如好整以暇的道:“不错,这世上,不管是战场布局,还是朝堂谋算,都是在‘推断’二字,推断出有利于自己的局势,同时再推断出不利于己方的布局,然后再进行小心应对。对方既然敢布下这样的实则虚之的局面,那他十之八九便可能是个军谋,这都是一理通百理通的事情。”
“老夫此生,算计过正派掌门,谋划过帮会人等,但却从来未将这一身本事用于两国交战,或是沙场谋算。学了一肚子纵横捭阖,用了一辈子阴谋诡计,如今终于有这么个一机会,可以跟一个军谋类人物过过招,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东方卓想了片刻,问道:“可如今已到夜间,对方还没有动作,该如何应对?”
白相如笑道:“应对之法,便在于一个‘等’字,再等一个时辰,想必应该会有消老夫需要的消息了。”
东方卓不明白,问道:“什么样的消息?”
白相如道:“玄兔司将是生是死的消息。”
东方卓听到此话,立刻反应过来,大惊问道:“相如先生,什么意思?难道‘兔司将’……”
白相如微微点头,道:“不错,‘兔司将’若是身死,肯定是发觉了对方的一处聚点,嗯,一个时辰,不能再多了,这段时间以来,‘兔司将’应该已经留下了线索,到时候顺着这条线索抓住他们一个聚点,然后进行个个击破!就是不知那个时候‘兔司将’是否还活着。”
东方卓听到这里,怒道:“相如先生,你为了一个聚点,毁我一个司将?可你知不知道,这位‘兔司将’他是谁?”
白相如无比冷静的道:“老夫不管他是谁,只知道还未开战,玄兔司已经死了很多人,再搭进去一个司将,也没什么可以。大不了此战之后,重组玄兔司便可。这世上别的人不多,就是武林中人太多,多死一批也没什么。再说了,一个司将,换取整个江山,右督主,孰重孰轻?”
这平平淡淡的话语当中,透着白相如无比冷硬的心肠,东方卓听到这些,双眼通红,张目结舌,半响无语。
过了好久,东方卓才咬牙道:“依相如先生的意思,玄衣任何司将,都可以当做那可有可无的棋子?”
白相如坐起身来,冷冷道:“为吃大龙,必须如此!东方督主,以玄兔一个司将的性命,换取对方一个很有价值的聚点,老夫觉得不亏。利用这个聚点,然后查明对方其他聚点的武力布局,接着推断出他们进攻皇宫的方位,然后再进行截杀。”
“如此一来,老夫便可反客为主,让对方取得的先手易主,这一局的主动权便会在老夫手里。须知,下棋时,先前者未必能赢。棋局扑朔迷离时,抢得先手才是最关键的。以一子而换全局明朗,又有何不可?”
“还有一点要对东方督主讲明白,若是此时局面,换成是其他的玄衣司将,老夫不会这么用,不是老夫心肠不够狠,而是因为其他司将不能这么用。而玄兔司,在老夫看来,死多少都无所谓。”
东方卓不明所以,寒声问道:“这是为何?”
白相如微笑,用折扇轻轻拍了拍手掌,道:“因为,他们都是江湖人,江湖人嘛,自然比不得正儿八经的玄衣,所以,由着他们去死。”
东方卓喝道:“你这是偏见!”
白相如坦然承认,道:“对,是偏见。在老夫看来,这世上跟本就不该有江湖武林人存在,什么名门正派,江湖帮会,武林大侠,奸邪魔徒,都该去死!若是没有他们这些人,这天下百姓便可少去太多荼毒。”
“若是没有他们这些人,老夫如今应该是某一个小县的县令,忙时治理县政,处理公务。闲时与山妻一起,在竹林边上煮一壶热茶,说两句闲话,读几本闲书,间或考校一下子侄们的学问。亦或是耕读传家,在庄子上教受几个蒙童学子。”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颠沛流离大半生,尽在尔虞我诈的诡谋阴算中度过。若是没有那些江湖人,我儿白景隆今年应该也三十有二了,说不定都考中公名了。孙子应该也有十来岁,肯定也会安心读书。可这一切,都被那些江湖中人给祸害了。”
东方卓沉沉吸了口气,道:“所以你便这般恨江湖人?可以任由他们去死?”
白相如道:“不错。”
东方卓道:“可这江湖上亦有不少正义之士,生平以惩奸除恶,守护国门为己任!”
白相如呵呵笑道:“那又如何?一个江湖大侠,正义之士,就可以掩盖所有武林中人所犯的罪行?他们若真是不为名不为利的守护国门,为什么不像祖大将军那样,从一个边军小卒做起呢?”
东方卓一张俊美的脸憋的通红,颤着手指着白相如道:“强词夺理!”
白相如微微一笑,也不计较,继缓闭目养神。
过了好一会儿,东方卓挺直腰身,缓缓说道:“杂家一直以为这玄衣之内,只是莫惜朝有一副铁石般的冷硬心肠,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今看来,平常温和微笑,对人恭谦的相如先生也不逞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