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墨羽的悠闲不同,被留在军中的李乐等人虽然看起来手握着军队,却也同时承受着巨大的风险。此时墨羽如同金蝉脱壳,而留下来的这个“壳”理所当然成为众矢之的。在墨羽还在的时候,看着墨羽听东南西北正五人汇报,而后随口布置一条条的任务,显得很是轻松,而当墨羽走后,李乐方觉这些事情实在是太难了。
带兵,绝不是出战的那一瞬间的事情。对于墨羽经常挂在嘴边的这句话李乐向来是听之任之,总是姑且当他有道理,阿羽说的有道理的话太多了,可惜,有道理的话要么是废话,要么就是基本做不到的话。然而这些天李乐终于理解了废话之所以是废话,是因为每个人都懂,而有些废话之所以被当成道理讲出来,是因为有太多的人不把这件事当回事。
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后勤。
五百精锐,没有后勤。
也是,哪怕是用马来拉粮车,一日的行进也不过是百里左右,这还是墨家的粮车对地形要求不高的情况下,运粮毫无疑问的会大大的减缓骑兵的意义。而且,运粮的马也要私聊,墨羽曾用一套被他成为“力学”的东西摆出一大堆看的他头晕目眩的东西,就是为了告诉他一件事。马车运送粮草两千里,赶车的人和马一共要吃二百八十公斤的粮食,而一辆车也就能运送五百公斤的粮草。
这还没有算过沿途损耗。
墨羽在的时候,五百骑兵采用入村分散补给的做法,那些村子,消化一两百人一天的粮食索取量,还是没问题的。而如今的问题在于,军费。
墨羽在的时候通常不考虑这件事,墨家的金字招牌和信誉基本向所有村名保证他们的付出不会白费,更何况无数墨家弟子奔走于夏之内,活人无算,在很多人眼中,墨家的公子需要他们做点什么,哪里还要钱?一个中型的村落百口人,一村提供一顿饭着实没什么问题。
可现在的问题恰恰就在这里,村名仍想提供帮助,让身着墨甲的兵卒们吃好喝好。他们不知道这些人要去干什么,他们朴素的世界观中,这些穿着黑色铠甲的人都是好人,好人要做的事,他们就要去帮。可是,这样的行为,在墨羽走后只持续了十天。
因为村民的家里实在是没有余粮了。
他们捧出热气腾腾的馒头,祝愿他们痛斩蛮头,可看着他们自家锅里的绿的让人心慌的叶子汤,怎么就硬是接不过他们手里的馒头呢?
夜不深,亦不静,村中却没了人影,唯余几盏灯火亮在夜空之下。
夜空之下,许多人都睡了,而许多人还没有。
其实现在正是饭点,那些睡了的人,只是企图用睡眠熬过这个饥饿的晚上罢了。
“我吃不下!”“嘭”的一声,临时的住所专门用于开会的房间里,李乐重重的把碗砸在桌子上。他喉咙上下滚动,双目瞪的滚圆,像是一头被人侵犯了领地的狮子。
“任什么性!”笑遥生仍然是一身男装,她毫不示弱的回瞪了回去,以命令的语气道:“多少天了,啊?不喜欢吃馒头,不爱和粥,几天没吃了,啊?武功高了不起吗?”
“笑兄,我……”李乐摇摇头道,“我是真的吃不下,想想我一口饭应该是他们三四天的口粮,我就,就……”
“就死活吃不下?”笑遥生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有几分苦涩几分难过,却是不知了。
屋内安静了片刻,墨葭却也放下了碗。
“我也觉得难受。”墨葭摊了摊手,摇头道,“不是说难吃啊,我也觉的,咱们这饭吃的,挺对不起乡亲的。咱们吃大白馒头,人家主人家吃糠咽菜,没这个理。”说着腿一翘,闭目养神了。
“少将军说的是。”落风放下碗,显然也没吃多少。
屋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李乐瞪着笑遥生,笑遥生笑嘻嘻的继续吃着饭,而另一边,落风紧张的看着墨葭,思考着要不要劝少将军多少吃一点。
笑遥生自顾自的吃着饭,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笑遥生!”李乐终于忍不住怒吼一声,“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投缘,还以为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后来阿羽把指挥权给你我也不说什么。可我现在觉得我看错你了,真的看错了!你就这么无动于衷的榨着那些百姓的血汗?还这么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