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先生,他是刚刚新任的团队长。”
“阜城的军区一共有多少兵力?多少个团队?马上回答!”
“一万三千多人,四个团队。”
“你们部队的任务是什么?”
“大人,我们是徵粮兵。我们刚刚从附近的几个村庄缴收粮草回来,命令要我们把粮食从阜城送往疏城的驻军的。”
“为什么疏城不在当地自己解决粮食供给?你们蛮族的各军区不是一向自己解决的吗?”
“最近在疏城采集了很多不同番号的部队,他们的粮食供应开始不足了,要从别的地方抽调。”
“你们的军队聚集在那里到底打算做什么?”
“回大人,我们品级太低,不知道这些事情。”
墨羽问得很快,对方刚回答完,新的问题毫不停顿地又来了。那个老蛮族回答得不敢有丝毫犹豫,因为害怕那两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类会怀疑他在说谎。何况墨羽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也根本没时间思考来撒谎。
说着说着,老蛮族开始哆嗦起来。他隐约明白自己以及部下们的下场了。眼前的这支人类部队行踪诡秘,显然是要隐蔽踪迹,他们是不会留下活口来暴露自己的行踪。
他回答的话语声中隐隐约约带了哭腔,如哭如诉,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把两只颤抖不已的手伸了出来,合在胸口做企求状,眼中泪水汪汪的。
他对墨羽说,他们的身份并非士兵,其实只是王国征调来的民夫——这给了在场的所有战士们很大的打击,他们一直还以为自己刚刚击溃的蛮族族王国某支赫赫有名的精锐部队呢。
他向墨羽解释说,说自己一伙人并非蛮族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他们都来自一个小部族,而他自己原来是部族里一个小小的长老,家里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手底下也没有多少奴隶,日子很苦。自己和自己的族人都是被强行征调来的。因为蛮皇已经下了命令,敢不参战的话,整个部落将会面临灭族之灾,沦为和棕皮人一样的奴隶。但是其实自己和族人们并不好战,也没有杀过人类。
不少蛮族的士兵,不,蛮族人忽然嘤嘤啜泣起来。老人的身子缩成一团哆嗦得厉害,又哇啦哇啦说得很快,连墨羽都不怎么听得懂他的话意了,只知道他在反覆强调一件事情:并不是自己愿意来参战的,而且自己手上也没有沾过血。从他们临战时候那笨拙的反应上来看,墨羽没有理由怀疑这个老人在说假话。
虽然不懂蛮族语,旁听的李乐还是看出来了:这个老人吓坏了,他正在求饶。
墨羽皱着眉头简略地把他的话翻译给大家听。
该怎么处置他们呢?墨羽的心头有些沉重:诚然,这个蛮族军官和他的部下们并不想打仗,更不是自己乐意离开三个孩子从大老远的家乡来到这个可怕的、充满了呻吟、血腥味的战场上,他的族人们也不是自己乐意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具冰冷的、躺在血泊中的尸体。
自己完全明白这一点,但现在的自己不是那个风雨夜肆无忌惮拔刀救美的少年了,战场上,他的决定决定着无数信任他的士兵的生死,他知道这个老人很可怜,知道这些人很无辜,但,他依旧要无情地完成自己的职责。
他眼睛抬也没抬,压抑住内心的悸动,道:“劳驾大家了。我们不能带着他们上路,但是放走他们是很危险的,他们已经见过我们了,让蛮族的司令部知道有我们这么一支部队存在是非常危险的。乐,你去吧。”
没有人出声,大家心里都充满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与战场上跃马扬鞭、快意杀人完全不同的一种感觉。如果刚才他们不肯投降死战到底结果被全部消灭,大家根本就不会有那种感觉了。因为刚才消灭的只是一个符号抽象的“敌人”,一群罪恶的侵略者,自己完全可以做到问心无愧。而现在,要杀的就是一个非常具体、非常形象的人物:三个孩子的父亲,一群不愿意打仗却来到了战场的可怜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