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并没有在镇里住下,这些年睡惯了草屋茅垫,募得转去那放着不少冰块的老爷凉房,他总是咳嗽。
忽然升起一份自嘲的感觉,当年初出茅庐,恰逢北方苦寒,自己在百族那里天为被盖地为床,风雪当风月,吃的住的都蛮自在,忙起来半点咳嗽的意思都没有,怎么如今身体反而娇贵起来,有习惯和不习惯的说法了?
“还在想那个小孩?”风尘仆仆的女将军站到他的身后,和他一起抬眼看天上的月亮,似乎能透过月光看到他的眼睛。
“却苦了他。”墨羽摇了摇头,墨葭没来,他本是有些惆怅的,可在上午,那惆怅却被更难言的苦涩所遮盖。
一个人的脸色居然可以变得那么快,从狂喜,充满希望,再到绝望。
居然只需要一个掀帘子的动作。
白玉皓叹了口气,在墨羽旁边坐下:“这本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世间不幸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虽然降临在身边的几率很低,但当它真的发生,谁都没资格去说什么。这是你我看见的悲剧,在你我看不见的地方呢?大商官吏的剥地三尺,大夏氏族的肮脏龌龊,还有那所谓民主的大周,繁华的三十六城域建立在多少乱葬岗和贫民窑上?”
“呼——”墨羽突然用力的吐了一口气,似是想要把胸中的所有事物在这个晚上吐个干净,随后像是用尽力气一般仰躺在屋檐上,仰面冲天,“玉皓,你还不明白吗?这世间种种,你置身其中时,但见声色犬马,红尘喜悲,因缘际会,错乱纷杂,但当你不去看时,不过荡荡虚空罢了,或许,就连虚空也没有……我们在沙场时,热血蓬勃,自觉世间焦点在此,可当你我在汴京煮茶之时,又能听到多少沙场故事?自己的故事只能感动自己,说与旁人不过是故事吗,倘若自己做了旁人,也便不会有难过伤悲、不甘愤懑了。”
“可你,不还是在往北走?”白玉皓侧过神看向墨羽,素手拨开他的发丝,眉目温柔。
墨羽正闭着眼,眼前无尽虚空。
“我这不是,还没看开吗?”
白玉皓一声轻笑,笑语盈盈似银铃,一男一女身侧里许,野地间闪着火光,有人一身丧服,在月色下,和清风哟,说着话。